第15章

“你們果然是同一間院子。”裴聞柳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唇瓣泛起幸災樂禍的笑容。

鐘應抓狂:“裴夫子,是不是你動了什麽手腳?”

有上輩子的經驗,鐘應明白玉馨書院上至院主、下至學生有多皮。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學院夫子會為了看熱鬧而幹出這種沒良心的事。

“你怎麽能這麽冤枉夫子!”裴聞柳戳了戳鐘應的肩膀,挑眉控訴,“要不是書院招生,實在是忙,我早就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看我的話本子去了,用得著辛辛苦苦為你們忙前忙後?”

“真的這麽巧?”鐘應還是不信。

“怎麽可能?”裴聞柳攤手,“這完完全全是你小子自己的問題。”

“我?”

“你好好看看君不意。”裴聞柳反手一指,正指著君不意的眉心。

鐘應順著手指望去,再度跟君不意的目光對上。

鐘應眉眼壓抑著火氣,目光帶著審視。

君不意眸如丹青水墨,唇瓣輕輕抿著。

對視一眼後,各自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鐘應撇到了君不意垂落在肩頭的鴉發,唇角的傷口,又想起幻境中那一場扭打,有些不自在,便將目光刺向裴聞柳。

君不意垂下眼簾,清淡又疏離,仿佛跟誰同住都一樣,然而手背不自覺遮住了唇角紅痕。

裴聞柳強忍笑意:“星辰台上時,可是你自己色膽包天想吃人豆腐,結果和他滾了幾十階台階,導致君不意昏迷,耽誤了七天時間。”

“……”

鐘應有些不耐煩,這種“陳年舊事”,有必要一直提提提嗎?

“這七天裏頭,別人早就報完名,領了身份令牌了,就剩下你們兩個,一個躺床上,一個關禁閉,還是我替你們領的校服。”裴聞柳今日嘴皮子特別利索,“那麽,你們兩個晚了七天才登記在冊的小家夥,被分配到一個院子,很奇怪嗎?”

鐘應一時間啞口無言。

好像……很有道理。

“行了,你們別磨蹭了,去收拾屋子吧。”裴聞柳趁著鐘應心神震蕩時,抓住了鐘應的手腕,又隔著一層衣料握住了君不意的手腕。

將兩人的手合在一起後,裴聞柳笑盈盈道:“好好相處,相親相愛,可別再打起來了。”

“畢竟……”裴聞柳語句清晰,給了鐘應重重一擊,“你們至少要同吃同住十年,一直打打鬧鬧,不嫌累的慌啊。”

同吃同住十年!

同吃同住……十年?!!!

鐘應想一想日後自己跟鬥了數百年的蓮中君好的像親兄弟,走路勾肩搭背,洗澡相互搓背,甚至蓋一床被子瞎侃的模樣,徹底驚悚了。

誰他娘的要跟君不意好啊?

裴聞柳留下這麽一句話,揮一揮衣袖,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徒留鐘應一人僵化成雕塑,詭異的保持著和君不意掌心貼掌心,無語相對的場景。

肌膚接觸太久,溫度相互滲透,變得滾燙起來。

直到君不意燙到般抽回自己的手,又往後退了一步,鐘應方才清醒。

一瞬間,鐘應臉色徹底陰沉了,甩了自己手好幾下,想要甩去上頭沾染的死對頭的溫度和氣息。

君不意攏了攏衣襟,側過頭低低咳了兩聲,肩背隨著咳嗽而輕微顫抖。

“走吧。”君不意輕聲開口。

不等鐘應回應,他握著身份令牌,先一步離開。

鐘應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最後只能跟了上去。

當他看到坐落在湖畔,背對青山的破舊院子時,鐘應原本陰沉的臉更黑了。

新生的院落,都是已經出師的瑤光院師兄留下的。因為要住十年,一般來說,那些師兄們為了讓自己住的舒適愉快,絕對會好好將院落修葺一番,裝飾一番。不說假山流水、奇花異草,至少五臟六腑俱全。

而師兄們出師之後,便會將有用的帶走,一些不重要的裝飾品留下,留給新生們使用。

但是,不知道從哪一代起,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瑤光院這種親切友好的風氣一下子變了。

出師的師兄們一個個變得極為惡劣,他們會在離開之前,會把自己留下的,全部毀了。

後面的新生入學後,面對如狂風暴雨洗禮過的院落,簡直欲哭無淚。自己不好過,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好過,如此循環往復,惡習就一代代傳下來了。

鐘應上輩子還算幸運,他院子的前主人離開時,只把院子的東西搬了個幹凈而已。

眼前的丙字叁號院,就地理位置來說是極好的,依山傍水,門口兩塊肥沃的靈田,湖畔修建了水榭,淺水中飄著兩艘小舟,湖中是零星幾片枯萎的荷葉,想必春夏時,必定是碧葉千頃,芙蕖灼灼。

然而,小院不僅破舊,更像被兩頭暴躁的妖獸肆虐過一番。

院子中原本種下的青棗樹全部折了,亂七八糟的壓著枯草地和半邊屋子,幹枯的落葉滿院子都是,墻壁濕潤的根部生了一層泛黃的苔蘚,青石地板像是被什麽東西撅了一番,凹凸不平,間縫長出雜草,焉了吧唧的迎風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