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雷瑟找江承並沒有明確說是為了交易的事。

前些天雷瑟給江承電話說要來趟中國,但具體為的什麽事,他並沒有明說,只透露了是鐘玉明的臨時安排。

眼下見了面,雷瑟也沒有像以前那般巨細靡遺地和江承吐露交易相關情況,只說鐘玉明朋友的船在海上偏航遇到點風浪,部分船員受了點傷,怕船趕不及到港攪和,因著他本身從事海運相關,有這方面的人脈,這才安排他過來處理一下,聽著並沒有什麽不對。

而雷瑟也表現得像確實只是為了找船一事而來,現在船找到了,他也就成了大閑人,每天讓江承給他介紹當地特色,然後陪他到處踩點閑逛,便是連晚上也扒拉著江承不放,吃住一個房間,幾乎沒有讓江承離開他眼皮底下的時候。

過於反常的舉動讓江承不由得警覺,面上按兵不動,盡職盡責地陪雷瑟吃喝閑逛,事事依著他的要求來,暗地裏旁敲側擊打探,但並沒有打探出什麽有用訊息。

以江承對雷瑟的了解,哪怕是鐘玉明要求雷瑟對所有人保密,雷瑟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守口如瓶。

但若是雷瑟針對交易一事毫不知情,他不可能在中國長待。

他的表現反倒像是……在等機會。

是等著5月16日替鐘玉明出面交易嗎?

這樣的猜測一直持續到了5月16日中午,正和他吃飯的雷瑟突然一改這幾日的閑散,突然對江承道:“一會兒陪我去見個人。”

江承吃飯動作一頓,看向雷瑟:“誰?”

雷瑟:“鐘董。”

江承心裏打了個突,面上平靜如常地點了個頭:“好。”

“鐘董沒有私下見華人面孔的習慣,尤其在中國。我會盡力讓你留下,但是……”雷瑟把一個微型視聽接收裝置遞給江承,“為了保險起見,如果他執意把你遣走,你戴上這個。”

江承伸手接過,是個無線耳機樣的接聽裝置。

“我已經和鐘董約好時間,他會派人來接我們,半個小時後到。無論發生什麽,別說話,負責聽就行。”雷瑟叮囑,“鐘董不喜歡不講規矩的人。”

江承:“好。”

把接收裝置藏在了袖口暗袋裏。

鐘玉明的人果然在半小時後到,行事作風是鐘玉明慣有的謹慎。

上車後,所有去見他的人都必須戴上眼罩和頭套,由他的人押著去他的地方。

江承全程很配合。

鐘玉明的人也沒有強行給他和雷瑟綁上雙手。

車子啟程,在城裏高架上繞了半個多小時後才出城,似是往山裏而去,有個明顯的爬坡環形上升過程。

得益於十年前大街小巷地找溫簡,以及自幼在這座城市長大,江承對松城的布局了然於心。

江承坐在車裏,一邊暗暗根據車子轉向時間推測方位,一邊猜測雷瑟意圖。

他並不知道雷瑟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但選擇這個時候去見鐘玉明,顯然和晚上的交易脫不了幹系。

但他並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和鐘玉明打照面。

兩人前幾天才在何建離辦公室見過,哪怕鐘玉明想起了他是十年前拿槍抵他眉心的少年,依著他和何邵的關系,鐘玉明不會錯想。

但現在不同,現在他是雷瑟的人,鐘玉明一旦記起他是當年的少年,勢必會起疑。

盡管從潛伏在雷瑟身邊開始,江承就設想過千萬種和鐘玉明打照面的可能和應對策略,但絕不包括在鐘玉明即將上鉤的緊要關頭。

晚上就要收網,江承不想在這個時候橫生波折。

所以一會兒的見面,他勢必得在鐘玉明掀他頭套前將他轟出去。

半小時後,車子終於停穩。

江承被人扶著下了車,空氣中彌漫著鳳凰花的味道。

鳳凰花滿布的地方,江承只記得是松城城外的松木山上,度假別墅遍布,但人煙稀少。

他被扶著走了長長一段平路,在被提醒著踏過兩個台階後,耳邊終於傳來低低的男聲:“到了。”

但頭套和眼罩並沒有被扯去。

耳邊響起雷瑟蹩腳卻恭敬的招呼聲:“鐘董。”

屋裏隱約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繼而是起身聲,腳步聲隨著氣息逼近。

江承微微屏息,出發前雷瑟那句“鐘董不喜歡不講規矩的人”在腦中輪轉,跟著在腦海中輪轉的還有這些年打探到的鐘玉明不面見華人面孔的習慣,在鐘玉明腳步聲近到眼前時,江承做了一個要摘頭套的動作,一副未經允許便要見鐘玉明的架勢。

不懂規矩的模樣果然換來一聲不善的叱罵:“做什麽!”

伴隨而來的是被急扣住的手掌。

雷瑟扣的。

他應是已經被摘下了頭套看到了這一切,在一邊賠笑解釋:“自己人。他第一次見您,不懂規矩。”

“他不懂,你還不懂嗎?”不疾不徐的語調隨之響起,聲音是經過變聲器處理後的古怪童聲,聽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