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溫簡有些意外,又覺得不意外,他當時的身手,持槍的姿勢,看著確實是練過的。

“後來為什麽退伍了啊?”溫簡問。

江承:“執行任務時受了傷,傷得比較重,愈後情況也不太好,身體狀況不太適合繼續留在部隊,當時也錯過了軍校考試,人生比較迷茫,權衡很久後和領導商量,決定先退伍重新參加高考。”

答得有些籠統,江承並沒有往細的說,只是擡頭看向她:“溫簡,當年你爸爸有和你們說過他做什麽嗎?”

溫簡微微搖頭:“他從來不說。”

江承:“但你依然無條件信任他,理解他是嗎?”

十六歲那年的溫簡是毫不遲疑地點頭,現在的她只是睜著那雙圓大的眼睛防備看他,不點頭也不搖頭,眼神裏也沒有透出太多別的東西來。

江承手中握著的紙杯一點點癟了下去,面上卻慢慢浮現笑意。

他輕擱下手中的紙杯,而後慢慢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她,也不說話。

這樣的他讓她有些緊張,心跳也有些快,臉微微仰起,看著他。

還是當年的眼神,柔弱安靜,乖巧無辜,四歲時的樣子,十六歲時的樣子都在這雙眼睛裏找得到,一眼下去還是當年的單純簡單,只是不知不覺間,這份單純變成了她的武器,單純的表象下,有了更玲瓏的心思。

江承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問她:“溫簡,知道當年我是怎麽發現你躲在我衣櫃裏嗎?”

突然岔開的話題讓溫簡也不自覺地跟著一松,困惑問他:“怎麽發現的啊?”

“我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正從衣櫃裏伸出來,拽著我的衣服,吃力地想把它拽進去。”黑眸轉向她,江承問她,“那時怎麽就那麽笨啊?”

溫簡:“……”

他的手擡起,落在她頭發上,隨意撩起了一縷頭發,問她:“被剪掉的那撮頭發後來多久才長起來的?”

“……”溫簡想起被他摳掉的那一圈頭發,鼓著雙眼睛,問出了困擾多年的疑問,“你當時是不是故意的啊?”

江承不答反問她:“你當時是以著什麽樣的心情把腦袋交到我手上的?”

溫簡微微偏開頭,將那縷頭發從他指間裏滑了出來,邊道:“我那時是年幼不懂事。”

“卻傻乎乎地相信一個只會給你擺臉色的小哥哥……”江承任由那縷發尾慢慢從指間滑出,半斂的眼眸看向她,“是嗎?溫簡。”

後面幾個字輕得近乎呢喃,眼波裏流轉的光芒讓溫簡呼吸不由得一窒,仰頭看他,看著他手掌微微前移,修長的指尖輕輕落在額角,撥開散落在那裏的發絲。

“溫簡。”他的眼眸緩緩對上她的,“你怎麽信任你爸爸,我就怎麽信任你。你爸爸不會做的事,我也不會做,更不會逼你去做。我唯一希望的是,你能保護好自己。以及,”

他聲音微頓,視線從她眼眸移向她嘴唇,再緩緩移向她眼眸。

“什麽時候,你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全然地信任我,依賴我?”

他身體微微前傾,抱住了她,一只手環在她腰上,一只手輕扣著她後腦勺,一種抱嬰兒式的很親昵的護衛的姿勢,然後在她耳邊緩緩道:“溫簡,那年在我覺得人生最失意迷茫的時候,你曾安慰我說,有些東西可能就是命運安排好的,它現在只是讓你暫時失去一些東西,以後一定會用更珍貴的東西補償你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相信,我走不出的高考怪圈或許只是為了再次遇見你,你就是我生命裏最珍貴的補償。我計劃過陪你一起走完高考,一起報考同個大學,一起上晚自習,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去報到,一起回家,一起慢慢長大。可是最終,你缺席了。

這十年,我常在想,如果失去你也是命運安排的,它還能拿什麽更珍貴的東西來補償我?”

低啞的嗓音慢慢消失在他側壓而來的唇裏,微軟的,帶著早春的涼意。

她微怔的眼眸看向他,他也正在看她,側低下來的半張俊臉隱在了陰影下,高挺的鼻梁線條分明而淩厲,壓在她唇上的唇微微張開,壓下,碾吮,又慢慢停了下來,她的掌心被塞入一個微硬的東西。

“發卡鑲嵌的珠子是經過改造的追蹤器,你可以選擇留下,或者扔掉。”他在她唇邊低聲道,“溫簡,高考那天早上,我坐在考場裏,看著表上的指針一圈圈走過,而你始終沒有出現,那種感覺太煎熬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遍。”

他慢慢放開了她,看進她微濕的眼眸裏,手掌擡起,在她頭上揉了揉:“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