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謝星搖第二日醒來,已是正午時分。

酒意褪去大半,從床上坐起身子時,頭腦感到一瞬的眩暈。

記憶有點兒模糊。

說來奇怪,她喝了酒,身上本應沾染濃濃酒氣,然而被子裏一片清新潔凈,沒有任何令人不適的氣息。

昨晚發生過的事情在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謝星搖懶懶靠坐床頭,努力回想。

他們一行人在雙喜樓裏喝了酒,一壺春嘗起來味道不錯,她猛灌兩杯,之後就醉了。

再然後,月梵提出送她回客棧,她迷迷糊糊一陣子,等回過神來,便到了——

謝星搖陡然頓住。

應該不是做夢。

她隱約記得……自己曾被晏寒來背在身後。

晏寒來不喜飲酒,以送她回客棧為借口,實則是為了讓他自己提早離開雙喜樓,這一點在情理之中。

謝星搖生在二十一世紀,沒受過太多“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影響,雖然覺得驚訝,但還是很快接受了現實。

畢竟晏寒來總不能再把她當作麻袋扛一回。

找到客棧掌櫃拿鑰匙、把她送回房間,這一切也應歸功於他,臨走之前,晏寒來或許還附贈了一道清潔咒術,為她掃去渾身酒氣。

這樣一想,還挺周到。

大致回憶完畢,謝星搖捋清昨夜的來龍去脈,睡眼惺忪地打一個哈欠,翻身下床。

雙足落地的一刹,識海裏忽然浮起另一幅畫面。

昨天夜裏,回房以後,她像這樣坐在床沿……

手裏抱著一團雪白。

等等。

謝星搖大腦死機。

是做夢吧。

為什麽她會想起自己抱著晏寒來原形的那只小白狐狸,從耳朵一直摸到脖頸,最後還把它一整個……

攬進了懷裏?!

這段記憶太過匪夷所思,她下意識覺得面上發熱,竭力穩下心神,正色思考。

一定是做夢。

以晏寒來的性子,她但凡表現出一丁點兒對白毛狐狸的興趣,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出言諷刺。

再說他自尊心強得厲害,哪會願意化出原形,給旁人去摸。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越是冷靜分析,被遺忘的模糊記憶就越發清晰。

狐狸松軟的觸感仿佛仍留在掌心,她甚至想起自己無理取鬧,吵著鬧著要去靈獸鋪子。

謝星搖:……

不。會。吧。

沉默半晌,床邊紅色的人影伸手捂上側臉,試圖消除些許滾燙的熱氣。

想起來了。

一切全因她無情她無恥她無理取鬧,借著酒勁肆意妄為,期間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晏寒來百般無奈,變回一只白狐狸。

……他怎麽想的啊。

難道她以生死相逼,不給摸就發瘋?

這下完蛋了。

晏寒來一定覺得她麻煩又厚臉皮。

頭一回醉酒就鬧出這種大烏龍,謝星搖呆坐原地,開始思考如何面對另一位當事人。

她想得認真,堪堪浮起第一個念頭,便聽見敲門聲。

“搖搖。”

門外的月梵輕聲道:“你醒了嗎?”

是禍躲不過,人固有一死,早死早超生。

謝星搖下床,快步走向門邊。

門外站了三個人,月梵笑眼彎彎,溫泊雪朝她微微頷首。

晏寒來安靜站在二人身後,神態如常,唯有見她開門時,眉頭皺了皺。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於他側臉之上,籠著一片病態緋色。

謝星搖耳後微熱,心虛挪開視線,不去看他。

“昨夜是晏公子送你回來的。”

月梵不知她還記得多少事,溫聲解釋:“你酒醒了嗎?”

謝星搖點頭:“嗯,已經沒有不適之感了。”

“那就好。”

溫泊雪笑笑:“當下到了午飯時間,我們先下樓用餐,然後討論接下來的事宜吧。”

*

很不幸,很倒黴。

等謝星搖梳洗完畢,下樓之時,只剩下晏寒來身邊的一把木椅。

若在這時露了怯,只會徒增不必要的尷尬。

她壓下心中古怪的情緒,坐在少年身邊。

晏寒來身上有股淡淡皂香,細細嗅來清爽澄凈,似竹似木——

像極了今早醒來,曾將她渾然包裹的味道。

不能繼續往下想了。

謝星搖默默垂頭。

她心亂如麻,並未覺察身邊少年不動聲色的一瞥。

晏寒來的心情不比她好。

他昨日酒意上頭、行事沖動,不知怎麽就應下她的請求,如今回想起來,煩悶不堪。

她最好是忘了。

但在謝星搖自房中開門的一刹,晏寒來分明見到她耳根上的薄紅。

……很煩。

“你們倆怎麽不說話?”

月梵正和溫泊雪興致勃勃討論菜單,見他們二人正襟危坐,擡眼投來一道目光:“昨天晚上,不會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她用了開玩笑的口吻,謝星搖與晏寒來卻是異口同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