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們如此這般,就成功混進江府了。”

謝星搖簡短敘述一遍今日經過,有意略過那段比慘大會,只道是因自己會琴,才順利當選樂師。

從醫館到江府距離挺長,她認真解釋,一旁晏寒來安安靜靜地聽。

許是因為吃糖的事兒覺得別扭,當他開口,語氣頗為冷淡:“既要除妖,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關鍵是打不過啊。

《仙途》是本成長型小說,溫泊雪身為主人公,因為年紀不大,壓根不是那些百歲老怪物的對手。

這次之所以能贏,一是因為江承宇心系白妙言、為她的復活損耗了太多靈力,二是幾日後白妙言思及故人、生出心魔,大大擾亂了他的心神。

總而言之,若想勝過那只百年老狐狸,最好耐心等候原文中的時機。

“你們看,”街邊嘈雜熱鬧,月梵倏地仰首,“那是什麽?”

謝星搖循聲望去:“街頭說書。”

站在街角的說書先生身形清瘦,故事似乎挺有吸引力,身側圍了不少男男女女,個個面露期待。

她畢竟是個小姑娘,對天馬行空的故事極感興趣,等認真去聽,不由愣住。

“一百年前,白家本是小有名氣的捉妖大族,結果就因那狐妖,滿門遭難呐!稚童老嫗皆被殘忍殺害,當夜哭嚎不絕血流成河,聽聞白老爺的冤魂至今未散,在廢宅裏拿著他那把傳家寶刀,逢人便問‘你可曾見過我女兒’。”

竟是在說江承宇和白家的事。

原著花了很大筆墨描寫虐戀情深,關於白家其他人後來的遭遇,謝星搖還是第一次詳細聽到。

小說總會有無數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生生死死全都埋在文字裏頭。

有人好奇問道:“那狐妖和白小姐呢?妖孽作惡多端,難道沒得到懲罰麽?”

“懲罰自然是有的。”

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狐妖害死小姐後,才陡然明白自己的真心,他雖是為了復仇,卻一步步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仇人之女。可斯人已逝,豈有復生之術?幾十年後的某日,有人見到與狐妖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他千方百計只為尋得凝魂之術,手中時刻抱著個小木偶,被雕成小姐的模樣。”

謝星搖心覺好笑,聽身邊有人不服氣地低喃:“這算什麽懲罰?”

她循聲扭頭,看一眼月梵。

“白家人連命都沒了,他呢?莫非要說他失去了‘珍貴的愛情’?”

月梵輕嗤:“但這麽多年過去,他該吃吃該喝喝,說不定修為還‘痛苦地’漲了好幾倍——這樣的痛苦,不如讓我也嘗嘗。”

她話音方落,便有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側目過來:“可他每天過得很苦啊!狐狸那麽愛白小姐,甚至因為她而選擇變為男子,殺死白小姐後,一定日日夜夜被後悔折磨。”

月梵只溫聲笑笑:“你養過貓貓狗狗嗎?”

“小時候養過一只兔子,”小姑娘隱約猜出她的用意,“它在很久以前就死了——不過兔子哪能和人作比較。”

“養兔子的時候覺得開心,等它死掉,會難過一陣子。”

月梵道:“兔子的確不等於人,但你那時對它的喜歡是真的,因它生出的開心與難過也都不假……只可惜到現在,連它的樣子都快忘了吧?”

時間能沖淡許多東西。

或許江承宇的確深愛白妙言,時隔多年仍在尋找復活之法,但無法否認的是,如今的他坐擁千金、錦衣玉食,過得比絕大多數人要好。

歸根究底,人是為了自己而活。

她看小說時就覺得好笑,怎會有人為了報復別人而讓自己死掉,真要報仇不如去捅他一刀,畢竟死了,才是真的什麽都沒了。

而活下來的人,永遠擁有希望。

“好像……也對哦。”

小姑娘懵懂摸摸腦袋,猛然瞪大眼睛:“那、那狐狸殺了那麽多人,如今卻活得好好的,豈不是天道不公!還有小姐,小姐的魂魄怎麽辦?”

她年紀小,說起話來咋咋呼呼,連興致缺缺的晏寒來都被吸引注意力,投來不帶感情色彩的目光。

按照原著結尾,白妙言會用自刎的方式,給予江承宇最後的報復。

這個結局叫人如鯁在喉,月梵遲疑頓住,瞥見身側的紅影輕輕一動。

“天道怎會不公。”

謝星搖俯身,摸摸女孩毛茸茸的腦袋。

這個姐姐漂亮又溫柔,黑眼睛裏漾著蜜糖一樣的淺色陽光,小姑娘氣焰倏地軟下來,聽她輕聲道:“我聽過這個故事的後續,狐狸殘害生靈,被一群修士誅殺;小姐的魂魄得以投胎轉世,真正得了自由。”

小姑娘眨眨眼:“那……白家的冤魂呢?”

和許許多多來了又去的小角色一樣,原著裏從未提過這一茬。

謝星搖略略怔忪,很快笑笑:“他們當然也得到超度,在另一個世界與小姐團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