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收拾天下讀書人的利器

朱由校知道方從哲說的是實話。

畢竟天下錢糧分配權、話語權和基層民眾動員之權力都掌控在這些讀書人手裏。

一句話,如果沒有天下讀書人的支持,皇帝想收個稅都收不起來,甚至還會被質疑統治天下的合法性。

但朱由校倒也不是沒有解決之道。

此時,朱由校就只笑了笑道:“他們不滿之心肯定是有的,朕也想到了這一後果,但好在這天下可提供給他們富足高貴生活的國度就只有大明,所以,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你立即替朕擬道詔旨,明年天啟元年,為開啟新氣象,特開鄉試和會試恩科!讓禮部抓緊辦此事,六百裏加急通知各布政司,務必要讓天下士子在年前得知此事。”

朱由校說著就道:“朕不相信他們還有心思來議論朝廷的不滿而不是趕緊備考或者督促自家子弟備考!”

說著,朱由校就嘆了一氣:“十年寒窗啊,能多一次考中進士做人上人的機會,誰想錯過?”

方從哲聽後大為贊同,忙奉承起來,笑著說:“陛下聖明!天下士大夫雖說自命清高,但也大多為功名所累,若真開恩科,那天下士大夫頓時只想著讓家族中幾個進士自己中個進士,而至於天子如何,也就都拋諸於腦後了,這科舉之法乃鎖天下士大夫之利器也!”

“真乃天恩也!陛下這恩詔,必暖天下士人之心。”

韓爌也笑著附和了一句。

但韓爌的內心是苦澀的。

因為韓爌知道這恩科一旦開了,那天下讀書人的確會真的消停一會兒。

畢竟天下進士舉人還是很少的,而沒有中舉人進士的士子還是占大多數的。

作為寒窗苦讀數載的讀書人誰不想一朝成名天下知,然後成為人上人?

“這開恩科的詔旨一下,除了已經中進士的少量文人,大部分文人都是要趕緊備考的,也沒誰敢在漕糧、田賦、鹽稅上跟朝廷作對了,畢竟誰也不想因為跟朝廷作對而影響自己的科舉之路!偏偏自己還不能反對!雖然自己不想讓天下進士舉人增多,畢竟越多自己這個進士出身的就越不尊貴,這跟貨一多就便宜一樣,可天下未中進士和舉人的士子肯定不願意自己反對朝廷開恩科的,自己要是真阻止朝廷開恩科只怕要被天下讀書人給活活罵死!”

韓爌心裏此時就如此想了起來,他不得不承認皇帝這招真狠!是一個與推恩令類似的陽謀,雖然自己和很多文官都知道這樣做對自己這些人不利,但卻無法拒絕。

朱由校笑了笑,他就是要讓天下進士越來越多,多到不值錢的地步。

因此,朱由校便吩咐道:“即刻擬去吧。”

“是!”

方從哲回了一句。

……

“閣老!天子直接起殺心,您們當時在城門上為何沒有阻止呢?!難道您們也要學那方從哲一味逢迎天子不成?!”

在韓爌回府後,錢謙益深夜拜訪了韓爌,並在此時責問起韓爌來。

韓爌一想到之前在左順門看見的場面,拿著茶杯的手依舊還有些顫抖,道:“非是仆不想阻止,是阻止不了!當時,陛下身邊除了我們幾個文臣,全是天子自己的人,仆當時要是有一句話讓天子不滿意,只怕也早已身首異處!”

錢謙益聽後捏緊了拳頭,問:“難道真要重現憲廟朝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之局面?”

韓爌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拿方從哲對天子示威,天子就拿你們向我們示威,當今天子和神廟不同,頗有要不逼得天下皆反不罷休的意思!”

接著,韓爌又說道:“過些日子,你們就會知道葉公是回不了朝堂了,進入內閣的是前吏部尚書王象乾!”

錢謙益聽後擰緊了眉頭,也嘆了一口氣:“在意料之中,如今我東林失勢,葉公自然難以再回內閣。”

而錢謙益則突然激動地說了起來:“可那麽多條枉死的文臣,他天子真的說誅就誅,真不怕盡失我讀書人之心嗎?!”

韓爌笑了笑:“陛下已經下詔,明年開恩科。”

錢謙益聽後頓時不語,沉吟片刻,看著早已不像往日一樣出去聚會,而是在堂屋外發奮苦讀八股文的韓爌之子,說道:“江南一縣未中生員的讀書人就有數千人,未中舉人者更多,如過江之鯽,這詔書一下,對於許多讀書人而言,倒也的確如一場甘霖!可於我們已中進士的文官而言,有何益處?陛下這個少年帝王是跟誰學的這種把控人心之術?!”

……

“這個暴君,是真要逼得天下人皆反嗎?!”

錢謙益從韓爌這裏回來後,就立即同來找他的一眾東林文官說明了韓爌在宮中得知的情況,而因此,吏部員外郎周順昌在聽了後當即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目眥欲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