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記憶

岑霜落說這話時神情淡然,眼神中看不出一點破綻,仿佛他當真與應無愁同輩,千年前便已是修真界的風雲人物。

尤其是這一聲“小隱”叫得如此順口,仿佛前後加起來足有一千二百歲的微生隱真是他的晚輩般,一時間竟是將微生隱給哄住了。

類龍一族壽命很長,正常螣蛟光是成年就要百年,成年後隨便打個盹數百年便過去了,一夢千年也不少見。岑霜落以螣蛟之身達到境虛期,超過千歲這很正常。

微生隱的思路一下子亂了。

他在魂遊九州時,見到師尊去世時,魔龍應該還是幼生期,靠著收集應無愁的遺留才飛快達到大乘期的。若岑霜落當真千年前便與師尊相識,那他便不可能是魔龍。

可他真的與魔龍生得一模一樣,連眼神和氣息都是相同的。

微生隱想要細問,卻被應無愁搶先。

應無愁此時已經顧不得在徒弟們面前維持師尊形象了,他神色大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又略帶一絲期待。

他雙手抓住岑霜落的肩膀,不容岑霜落逃脫回避這個問題。

“你是什麽時候與我在千年前相伴的?”應無愁僅是略略思索,便猜到那個時間點,“你的成年期本該長達十年,是不是那消失的十年?”

微生隱開始掰手指計算,若是成年期十年,按照百歲成年來計算,加上後面的一千年,岑霜落應該有一千一百歲,還小他百歲,不能叫師叔。

岑霜落凝視著應無愁,點點頭道:“是,正是在那十年間,我從元嬰期巔峰晉升至分神期。”

兩人在軒轅皇城見面時,岑霜落不過元嬰期。之後也就幾日不見,擎天劍派再見面時,岑霜落便晉升為分神期。

他將自己的境界變化告訴應無愁,是隱晦地幫助應無愁確定這個時間點。

但這話落在微生隱耳中,便又是另外一種計算方式。

螣蛟成年便是元嬰期,但要晉升分神期,需要的時間便數不勝數了,有些天資愚鈍的螣蛟耗費千年也未必能成年,就算資質好的,也需要兩三百年。

若是這麽算,岑霜落還真的有可能比他大上一兩百歲。在修真界,這也足夠相隔一代人了。

微生隱面色糾結,張了張口,實在無法喚這年輕人師叔。

應無愁面容同樣年輕,但一身氣度便能看出歲月的沉澱,他眼中滿是故事和歲月,說他是修煉萬年的仙人都有人信。

岑霜落卻不一樣,他眼中的銳意、身上的鋒芒,那種年輕的感覺是隱瞞不住的。

微生隱糾結時,應無愁卻比自己這個弟子糾結百倍。

應無愁無論怎樣回憶,都無法從那十年的記憶中找到他的痕跡。

他只記得自己在劍冢之上從容不迫地應對劍陣,即便狼狽不堪也不減風姿。哪怕在劍冢受刑十年,也不覺得苦悶。斬靈重聚後更是意志力堅定,從極大的痛苦中熬過來,迅速將七塊鱗甲作為根基,重新恢復實力。

這個過程中,沒有岑霜落的存在。

可是……真的沒有嗎?

應無愁記得,他在劍冢內,與萬劍關系不錯,似乎還交了朋友,時不時聊天說話。但在離開擎天劍派後,他卻沒有特別喜歡哪柄劍,只是帶走了輪回劍,又在收服微生隱後將劍還回。

他還記得,自己斬靈之前,對鱗甲的觸感只是喜歡,但在斬靈之後,便對鱗片產生一種近乎癡迷的感情,想要收集天下間所有鱗片。即便聚靈神識不清時,他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鱗甲作為重修的根基,沒有考慮劍冢內的各種寶劍。

他這些年尋便天下鱗片,每每遇到鱗片,總是見獵心喜,碰觸後卻又覺得嫌棄,總能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沉睡前在藏今谷內養了許多有鱗生靈,卻不見得又多上心,只丟在一旁任其自生自滅。

他對鱗片喜愛至極,卻長達千年都沒有遇到讓他滿意的鱗片。

唯獨在見到岑霜落的螣蛟真身時,便情難自禁,不可遏制。即便裝瞎扮聾,也要偷偷摸一下銀色螣蛟的尾巴尖。碰到岑霜落的鱗片一下,便心跳如鼓,全身發燙,產生極為可怕的占有欲,即便是用騙的,也要將岑霜落留在身邊,養他、寵他。

盡管應無愁不允許玉簡寫出變“……”後面的字,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就是一個變“……”。正因如此,他不覺得自己對岑霜落產生的獨占欲和各種想法有什麽錯,很自然地接受了一些很變口的念頭。

但如今回想起來,卻處處透著詭異。

不該如此的,他又不是沒見過鱗片,千年來,他什麽鱗片沒見過?為何獨愛螣蛟,喜歡幼蛟吃竹筍的樣子,以至於駱擎宇惹出大禍。

為何一見岑霜落便淪陷,即便初時僅是看到岑霜落的人形都覺得眼前一亮?明知道岑霜落在欺騙他也不戳穿,反而覺得可愛、有趣,想要繼續觀察這有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