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世

這是一個頗為俗套,卻又十分悲傷的故事。

被領養後,岑家一開始對岑霜落視如己出,也沒有告訴他的身份。

就這樣一直養到了八歲,岑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岑霜落的存在便十分尷尬了。

他在家中的待遇一落千丈,還在一次爭吵中被告知身世,自此之後,岑家對這孩子更差了。

岑家幾次把他送回廟中,想退掉這個孩子。

可這哪是說退就能退的,尤其這時寺廟香火越來越少,也沒有余力收養一個半大的孩子,只能給他口吃的。

八歲的岑霜落就這樣成為寺廟的雜工,每天打掃寺廟,擦拭雕像。

半大的孩子變得心事重重,經常望著那棵楓樹發呆,也時常對著神像自言自語。

繼續這麽幹下去,說不定有朝一日,住持會把他收為弟子,為他剃度。

偏偏神像的變化已經瞞不住了,鎮裏人視神像為邪魔,寺廟裏的和尚撐不住連夜跑了,自然也不會帶上岑霜落。

八歲以後,岑霜落一直睡在佛堂的角落裏,這樣住了幾年後,有一天早晨醒來,寺廟內外空空蕩蕩的,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既然要跑,家當自然不會留下,寺廟裏只剩下一些不適合帶走的米面。

岑霜落無家可歸,只能繼續留在廟中,靠著僅剩的食物度日,繼續擦拭神像。

可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了幾天。

岑家的小弟病了,家裏人求醫無果,忽然聽到那個養子還在寺廟供奉邪魔的消息。

他們認為是岑霜落害了孩子,拿著棍棒便沖到寺廟中。

岑霜落被打瘸,正殿被打得七零八落,神像也從中間裂開。

第二天一早,有人看到岑霜落一瘸一拐地離開這座小鎮,那一年他才十四歲。

他走之前,神像的變化還不算大。然而在岑霜落離開四年間,那神像的容貌變得越來越離譜。一開始還有流浪漢在寺廟中留宿,後來再也沒人敢進入廟中,那裏便徹底荒廢了。

應無愁聽老人家講完這個故事,面無表情地喝了口冷水。

他知道神像為什麽在這短短四年間,比前面五十年的變化還大。

鱗甲雖為神物,但也不是隨便改變石塊形狀的,否則他在修真界藏了七塊鱗甲,豈不是到處都是他的臉。

主要還是這裏的居民把玉石雕刻成神像,又日日夜夜祭拜,將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上面。

過多的情感寄托讓本沒有生命的鱗甲漸漸“活”了起來,神像也隨著鱗甲的“活”慢慢改變相貌。

但這種“活”,是依附於百姓的信仰的。

應無愁已經斷開和鱗甲的聯系,他殘留在鱗甲上的神念,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

若是百姓對神像的信仰一如既往,這份寄托就會抹殺應無愁的神念,神像的樣子也會按照百姓的想法變得越來越神聖。

偏偏寺廟香火越來越少,日漸富庶的鎮民們也不再來祭拜。

已經“活”過來的鱗甲失去鎮民的情感寄托,又需要情感使它繼續“活”下去,便開始凝練應無愁的神念。

當最後一個照看神像的岑霜落也離開後,神像就飛快地徹底變成了應無愁的樣子。

幸好那裏已經成為禁地,很少有人進去,沒人知道神像的樣子與應無愁相同。否則方才在酒館內,就該有人來火燒應無愁了。

得回去把神像的頭部毀掉,否則他在這個鎮裏就要變成邪魔了。

這時“寧承影”已經買了新斧頭回來,他看起來心情十分差,悶聲不吭地劈著木柴。

他年輕力壯,又有法力,沒過一會便把老人家的柴全劈完了。

“承影,過來喝口水。”應無愁把水瓢放在“寧承影”面前。

老人家見家裏的活全部幹完了,連聲稱謝。

“這是應該做的,”應無愁對“寧承影”道,“承影,喝完水我們就走吧。”

“寧承影”放下水瓢,跟著應無愁離開。

“帶為師回寺廟。”應無愁道。

“寧承影”扶著他回到寺廟,兩人來到那個與應無愁越來越像的神像前。

“承影,這神像已被鎮民視為邪祟,偏偏它與為師極為相似,你把它毀了吧,免得將來鬧出誤會。”應無愁道。

“寧承影”神情一滯,露出不舍不願的表情。

他蹲下身,認真地用袖子擦拭神像,動作嫻熟,像是做過無數次一般。

對神像的熟悉和眷戀,看到楓樹時復雜的神情,聽到“岑霜落”這個名字時的事態,通過這種種反應,應無愁已經基本確定,假寧承影便是岑霜落。

身份確定了,疑問卻更多了。

聽老人家講述,岑霜落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就算十四歲那年被高人收養,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年間,成為一個金丹期大圓滿的修者。

即便是靠吸收他人功力修煉的邪道修者,也需要時間來煉化搶來的功力。受身體限制,人不可能承受得了如此龐大的功力。就算得到了前人傳承,以醍醐灌頂之術注入真元,也需要以藥石溫養幾年,養到身體可以承受才能施展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