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我遠一點

按公司規定,晚上十點以後打車才可以報銷,所以這個時間點正是下班高峰期。

徐書原在街邊等了許久,手機也一直在排單,不過始終沒能叫上車。這樣冷的天氣,他的臉繃得很緊。

一輛黑色轎車駛到他面前,停穩,車窗降下來。

“徐書原。”

付嘉嘗試著叫了他一聲。

也許因為是在右邊,首先聽到的不是他,而是旁邊那位準媽媽。她擡起胳膊碰了碰徐書原,然後又往這邊指了指。

視線隔空相撞,徐書原的表情瞬間變得冷凝。付嘉覺得有點難堪,也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自討沒趣,不過還是下車朝他們走去。

到近處才發現她還挎著他的胳膊。

“徐書原,真巧。”付嘉聲音沙啞,就只有嘴角一直倔強地擡著,“剛下班?”

“巧?”徐書原把臉側開,忽然說,“你不是每天都來麽。”

付嘉嚇了一跳。

他怎麽知道?

正不知道怎麽答,旁邊的女人小聲問他:“書原,你朋友?”

她看起來年紀比他稍長,瘦削的臉頰上生著一對杏眼,神態是溫順謙和的,皮膚卻實在不算細膩,眼角也過早出現了淺淺的皺紋。

徐書原嗯了聲,沒有多說。

見他並沒有為自己介紹的意思,付嘉掩飾起慌亂和失落:“你們在等車?要不然我送你們一段吧。”

說著就往身後示意。

那女人朝他友善地笑笑。

“你們這樣要等很久的,孕婦不能一直站著。”付嘉也朝她笑笑,“就讓我送你們吧。”

大約是心疼她站累了,這次徐書原沒有再反對。上車後他們兩個坐後面,付嘉坐在副駕,從後視鏡可以看到他們的動作。

那女人剛坐穩,徐書原就幫她系上安全帶,又低聲問她冷不冷。她搖搖頭笑起來:“你別瞎緊張,我都裹成棕子了哪裏還能冷,我熱呢。”書原又問:“熱要不要把窗戶打開?”

擡眸撞上付嘉怔怔的目光,那女人靦腆地笑了,仿佛讓外人看了笑話,“不用了不用了,你給我坐好。”

付嘉低頭去扣安全帶,手卻不聽使喚,半晌方才扣好。心裏有股無名火,實在不知道該向誰發去。

拐彎時差點撞上送外賣的,車身猛地往前一刹,後排一聲驚呼。司機趕緊把車停下道歉,徐書原第一時間低聲問:“沒事吧。”那女人拍了拍胸脯順氣,臉色卻有些白:“沒事……”

付嘉忍不住訓斥:“怎麽開的車,小心點啊。”

司機唯唯諾諾不敢作聲,連那女人也肩微抖。

車子重新發動,付嘉煩躁地將頭側開,卻在後視鏡裏看到徐書原緊擰的眉心和厭惡的目光。

他的神情仿佛在說,付嘉,你還是這麽無可救藥。

付嘉緊緊地閉上眼,很長時間沒有再開口說話。

不管多晚城裏總是很堵的,車停停走走,沒有多久那女人就捂著胸口想吐。徐書原從她包裏熟練地翻出塑料袋和濕巾,一邊讓她自己捧著袋子一邊慢慢拍打她的後背。

好一陣子女人緩過來,不住地小聲道歉。

付嘉說沒關系,她又叫書原把窗降一半換換氣。書原對她很好,脫下外套給她披,並且她的什麽話都願意聽。

或許是冷風吹進來,吹得太猛了,付嘉感覺自己手腳都快要失去知覺。

想起從前他說:“徐書原,今天好冷啊。”

徐書原回他:“多穿點。”

這算什麽答案,這還用你說嗎?他越是失落就越是折騰人,找了一大堆論文題目讓徐書原想大綱,又要求他在很短的期限內完成。

後來很快徐書原就病了。

聽見他咳嗽個不停,付嘉問怎麽搞的,他說清早排隊去圖書館占座,凍的。付嘉心疼得很,可是文字不饒人:“還說讓我多穿點呢,自己這麽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多穿點……”

放下手機又悄悄買感冒藥寄給他,然後就一直等著,一直等著,等了整整兩天才收到一條:“謝謝嘉嘉。”

跟著付嘉也開始咳嗽,是被一個班的同學傳染的。他把這事告訴徐書原,添油加醋地說自己如何如何難受,咳得覺都睡不好,徐書原也沒有說什麽。

當天傍晚,他去喂兔子。

兔子不是真兔子,是他們倆在校外收養的一只流浪貓,灰白雜色,又胖又傻,名字他亂取的。

兔子的紙箱裏有徐書原留給他的一壺水。壺應該是買牙膏送的,壺身上的字都已經磨淡。

他嫌棄地看了半天才掙紮著拿回去,只嘗了一點就不肯嘗了,質問徐書原:“你給我留個破壺幹嘛呀,裏面的水還是餿的。”

徐書原在自習,晚上十一點時回他:“沒買到冰糖,我拿枇杷葉煮的,小時候姥爺用它給我治咳嗽。”

“哪裏來的枇杷葉?”

“外面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