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想回家

‘賤恙實痔也,一向不以痔治之,蹉跎至今。近得貴府醫官趙裕治之,果拔其根。但衰老之人,痔根雖去,元氣大損,脾胃虛弱,不能飲食,幾於不起。’

從這封張居正於萬歷九年寫給徐階的信中可以得知,張相公那時就已經被痔瘡折磨好幾年了,但一直被大夫當成別的病在治。

直到萬歷九年才由徐階推薦的大夫診斷出來,這才‘拔其根’治好了痔瘡。然而張居正的健康也被那次治療徹底摧毀了,結果轉年就死掉了。

為啥治療個痔瘡就能死人呢?趙昊咨詢過李時珍,李時珍告訴他,江南醫院對痔瘡都采取保守治療,一般不‘斷根’。

因為斷根不像趙昊想象的那樣用手術切除,而是使用‘枯法’,即使用一種叫‘枯痔散’的藥物塗在痔瘡上,令其自行幹枯壞死並最終脫落。

那麽‘枯痔散’的主要成分是什麽呢?有白礬、蟾酥、輕粉、砒霜,還有童子的天靈蓋。

最後一樣什麽鬼姑且不論,前四樣可都有毒。砒霜更是這年代殺人越貨、毒害親夫的必備毒藥……潘金蓮、慈禧用了都說好。

所以所謂‘枯法’,就是把毒藥敷在痔瘡上,令痔瘡幹枯壞死並最終脫落。

而且張相公的痔瘡幾年才確診,基本上就是深藏不露的內痔,所以要把毒藥塞到菊花裏。而直腸粘膜的吸收功能,那是比口服的效果還要好的!

那位徐閣老推薦的神醫,為張相公治療痔瘡的方法,就是每天三次不斷將毒藥塞入他的菊花裏,一療就是幾個月。結果痔瘡是治好了,可人也‘元氣大損,脾胃虛弱,不能飲食,幾於不起。’正是砒霜中毒的症狀……

所以趙昊推測,張相公很可能是死於砒霜中毒的。

那時他就常常遐想,要是張相公沒有用徐階的大夫治療痔瘡,哪怕拖著不治呢,也能多活個十來年吧。

那樣戚繼光就不會被牽連,李成梁也不會兔死狐悲,大搞養寇自重。那樣也就沒有野豬皮什麽事兒了。

沒有野豬皮就沒有滿清入關,中國就不會重新閉關鎖國,當時的資本主義萌芽就不會被掐滅,徐光啟、王徵、李之藻們也能讓西方科學在大明成為顯學。

那樣大明就算不是第一個完成工業革命,至不濟也會緊跟西方步伐的。只要沒有代差,就不會有鴉片戰爭、八國聯軍、日本侵華……這些百年國恥了。

至不濟,東亞東南亞也依然屬於大明天下。憑著我們龐大的人口,移民澳洲、新西蘭,甚至到美洲西海岸摻一腳,也都是很有可能的。

那樣至少後世子孫不會吃那麽多苦,好容易才站起來……

結果就因為張相公的菊花遇到了庸醫,讓這一切都成了瞎想,為我華夏民族釀成了多大的損失啊!

所以趙昊這次要給嶽父大人的菊花最好的治療,絕不能讓悲劇重演了!

而且嶽父大人這次爆菊的時間,也真是巧得很。

不好好利用一下,實在說不過去。

……

不管怎麽說,把大象關進冰箱的第一步‘雪上加霜’完成了。

張相公何止達到了屈服極限,簡直就是直接斷掉了……

趙公子雖然很關心嶽父大人的健康,並準備衣不解帶的在床前照顧他老人家,可一刻也沒耽擱他進行第二步——釜底抽薪!

當天夜裏,張相公一醒過來,便讓趙昊把聞訊而來的張筱菁送回家。心疼閨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當爹的還得要臉。

返家的馬車上,兩口子說著體己的話。

“為了這大明朝,父親半生英名一朝塗地不說,現在連身子骨都垮了,太不值得了。”小竹子依偎在丈夫懷中,喃喃道:“不過我也明白,父親大人為何不肯走……這是他畢生的功業,在他心裏比名譽、健康、家人……都重要。”

“嗯。”趙昊點點頭,緊緊摟住小竹子,給她暖一暖冰冷的手和臉。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張筱菁感到溫暖,想到了自己的依靠,仰頭巴望著趙昊道:“夫君,以你的天才,一定能想出兩全之策吧?”

“夫人都這樣說了,那沒有也得有。”趙昊親了親她的小手道:“包在我身上了。”

“嗯,有你真好。”張筱菁反摟住他,把頭緊緊貼在他胸前,仔細聽著他的心跳。

還好,冬天穿得厚,聽不出趙昊的鬼心思……

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沒想到家裏還有客人。

是王錫爵。這廝在相府惹了禍,被家丁攆出來就來到趙家。張相公暈倒還是他告訴張筱菁的。

趙守正本打算去大長公主府吃晚飯,順便交個公糧的。可這家夥一直賴著不走,趙狀元也只能‘遺憾’的讓小紅去跟寧安知會一聲,今晚就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