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端局

奏章遞上去,萬歷皇帝果然也被激怒了。朕都已經留先生多少遍了,怎麽還有人唱反調?都不把朕放在眼裏嗎?!

他馬上命馮保派出緹騎,將鄧以贊、熊敦樸、艾穆、沈思孝四人捉拿歸案。

馮保也是恨極了這些敢羞辱他親親歐尼醬的混蛋,終於撕下了平日裏與文官相善的斯文面具,特意命他的走狗徐爵,選在中午頭人多時,率領錦衣衛沖入東公生門拿人。

五百錦衣衛腳下的釘靴,以同一節奏密集的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又經東公生門門洞產生巨大的混響。就像巨大的冰雹砸在地上,令人頭皮發麻。

守衛各部衙門的也是錦衣衛,見指揮使大人親率大部隊氣勢洶洶而來,馬上問也不問,立即撤掉了柵門。

大隊緹騎便揚長而入。有擋道的官員,不論品級官職,都被錦衣衛粗暴的推開。甚至連戶部尚書的轎子躲避不及,都險些給懟翻了。

六部衙門重地的莊嚴肅穆,頃刻間被踐踏粉碎。

徐爵穿著大紅的飛魚服,雙手拄著繡春刀,傲然立在部院街上,冷冷睥睨著那些聽到動靜,湧出來看熱鬧的各部官員。

他有意先不動手,等各部的人都出來。人來的越多越好,這樣殺雞儆猴才有用。

直到部院街兩側站滿了穿著各色官袍的官員,他才清了清嗓子,沉聲吩咐道:“先去翰林院,然後再去刑部!”

“喏!”五百錦衣衛一同應聲,震得整條街都在晃。

“讓開讓開!”錦衣衛便要分開眾人,準備穿過工部和鴻臚寺之間的胡同,殺向翰林院。

“不必勞駕了。”卻聽有人朗聲說道。

“不錯,翰林院乃國家養士的玉堂,豈容爾等敗壞斯文?”又有一人接話道。

話音未落,便見兩名官員排眾而出,正是前日上書勸老師丁憂的鄧以贊和熊敦樸。

“你們是?”徐爵惡狠狠盯著兩人,黑著臉問道。

“翰林編修鄧以贊!”

“翰林檢討熊敦樸!”兩人自報家門。

“抓人!”徐爵低喝一聲。

十來個錦衣衛便一擁而上,將兩位細皮嫩肉的翰林壓在地上粗暴的摩擦,給他們戴上腳鐐和手銬還不夠。再用長長鎖鏈套住兩人的脖子,哢嚓一聲,上一個大銅鎖;然後將鎖鏈穿過手銬和腳鐐,又哢嚓哢嚓,分別上了兩個大銅鎖。

這玩意兒叫虎狼套,官府是用來拘束身手了得的江洋大盜,或者力大無窮的重刑人犯的。徐爵卻用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身上,純粹就是為了羞辱。

只見兩名官員全身掛滿鎖鏈,被錦衣衛牽著向前,且只能弓著身子、小步挪動,就像老嫗的碎步。真是羞辱他媽給羞辱開門,羞辱到家了。

徐爵打量著兩人身上,對造成的效果很滿意,又擡頭想看看兩人的表情時卻呆住了。

完全不是他料想中的驚恐絕望、無地自容。恰恰相反,兩人滿臉的驕傲與自矜,仿佛身上不是鎖鏈而是勛章,要去的不是詔獄而是領獎台一般。

那些看熱鬧的官員,也沒像徐爵想的那樣,成了被震懾住的猴兒。反而一個個臉上寫滿了羨慕、嫉妒、恨,恨不能以身代之似的。

官員們當然羨慕了,每年上書言事者不計其數。但光上書是出不了名的,非得因言獲罪才能直聲滿天下。對廣大一無能力、二無門路的官員來說,這就是他們青雲直上的終南捷徑!

要是再來頓廷杖那就可以青史留名,徹底圓滿了!

然而現在不是嘉靖年間了,這十多年來因言獲罪的沒幾個。廠衛都多少年沒抓噴子了?就去年抓了劉台,最後還沒撈著廷杖。那劉台雖然不圓滿,卻也名聞天下,未來可期了!足以讓百官羨慕抓狂了。

“哈哈哈,不能讓二位獨享光榮啊!”這邊慢吞吞的還沒走到東公生門,便聽又有人高聲說道。

“就是就是,刑部司法重地,同樣不容玷汙。”另有一人附和道:“我們也來投案了!”

“光榮啊!”官員們分開一條去路,拱手相送那兩人出現在錦衣衛面前。

“你們是?”徐爵腦瓜子有點兒懵了。

“刑部河南清吏司員外郎艾穆!”

“刑部陜西清吏司主事沈思孝!”

“我操,這差事越來越好幹了。”徐爵摸摸腦殼,呵斥左右道:“愣著幹什麽?拿下啊!”

他其實是馮公公的家奴,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當上錦衣衛指揮使沒幾天,顯然還不了解大明官員的操行……

越中四諫、戊午三子,還有海大人當年,就是這樣鎖鏈滿身抓走的啊!

吾輩心向往之!

……

趙家胡同。

趙立本最近一直在京城,密切關注著朝野的風吹草動,也搞了不少小動作,替趙昊牢牢把控江南幫的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