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後舍不得嶽嶽

萬歷登極以後,李太後一直住在乾清宮,方便照顧皇帝起居,監督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認為隆慶皇帝之所以荒淫怠政,最後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慘下場,就是因為小時候光玩兒去了,十六歲才出閣讀書,所以玩兒心才會那麽重!

李太後自己出身低微,唯恐兒子也變成小蜜蜂第二,被別人說她教不好皇帝,是以對小皇帝的管教十分嚴格。時不時就搞個臨檢,不知道搜出了皇帝多少私藏的小人書、手辦和各種新奇玩具。

每當皇帝出現這種對學習不利的行為,李太後便讓他長時間罰跪。

到了上朝之日,李太後五更時便會梳洗整齊,招呼道:“皇上應該起來了。”然後命令左右扶起貪睡的小皇帝坐下,取水為他洗臉,然後領著他乘車而出,到皇極門前上朝。

她還命馮保嚴加管教皇帝身邊的宦官,誰敢帶皇帝不學好,直接送到內東廠往死裏打。在太後和馮保這種全天候、無死角的過分挾持管束下,萬歷皇帝自然唯唯諾諾,什麽事都不敢自己拿主意。

所以大明朝目前法理上真正說了算的,不是皇帝而是李太後。但李太後很有自知之明,對國家大事充滿了敬畏,從不敢自作主張,便全權委托給她最崇拜最仰慕最依賴的親親張相公。

毫不意外的,當馮保將張居正喪父,馬上要丁憂的噩耗稟報上來,太後娘娘頓時廟裏長草慌了神。

“什麽,丁憂?那得一去三年多吧?”本來在念佛的李彩鳳,掉了手中的念珠,當即就表示不能接受。“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他走了誰給本宮講佛啊?”

“三年是個虛數,準確說是廿七個月。”馮保忙撿起李彩鳳的硨磲念珠,那是張相公一粒粒親手車出來,串成串,送給太後娘娘的。李太後一直將其視若性命,忙接過來仔細的擦拭。

“二十七個月也太久了!”李太後完全無法想象,這麽長時間見不到張相公。

她的手指肚劃過光滑的珠子,就像劃過張相公如瀑布般的長須,更是難舍難分,一刻也不想他離開。便問萬歷道:“皇兒你什麽意思?”

“這個,當然是按先生的意思辦了。”萬歷看著母後的臉色,怯生生道:“母後不也向來都是聽先生的嗎?”

他這是耍了點兒小聰明的。以萬歷的聰明,焉能不知母親不想讓張先生丁憂。但他真的憧憬沒有張先生管束,可以不用上課也不用上朝的日子。

“你糊塗!”卻招來母後斷然訓斥道:“這種事情張相公能開得了口說留下嗎?得咱娘倆死心塌地挽留他才行!”

“可是母後……”萬歷小聲道:“為先父母守喪三年,是孔聖人規定的。我們怎麽能不許先生丁憂呢?那樣先生會難過的。”

“但他丁憂了我們更難過!”李太後淚眼婆娑的哽咽了。沒有張相公,誰來撫慰自己內心的寂寥?誰來為皇帝遮風擋雨。又有誰能填補這個偉岸男人留下的空缺?又有誰來讓皇帝和自己依靠?

想到這兒,她愈發堅定了,絕對要留下張相公的決心。便用帕子擦拭下眼角,平復心情反問道:“先生離開後,每日內外成百上千份題本奏章事無巨細,你能親自批閱的了嗎?還有水災地震、邊釁民變之類的突發狀況層出不窮,你能應付的了嗎?”

“不能……”萬歷為之氣餒的搖搖頭。

“那麽多的官員任免升降,涉及官員賢良與否,你心裏都有數嗎?”

“沒有。”萬歷又搖頭。

“先生為國家的改革到了關鍵時刻,你有信心繼續改革下去嗎?”

“沒……”萬歷眼裏徹底沒了光。原來光想著張先生一走,自己就不用學習了。卻忘記了,張先生還替自己挑著萬鈞的重擔呢。

“不過不是還有呂相公嗎?”但他的性子隨爺爺,小小年紀就有執拗的跡象,哪怕母後也很難說服他。“實在不行,再讓大臣廷推幾個大學士入閣,三個臭皮匠不是還能頂個諸葛亮嗎?”

“你胡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人多嘴雜,什麽都辦不成!”李太後終於拍了桌子,怒道:“能給你當好這個家的,只有張先生!這大明朝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他一樣經天緯地又忠君愛國,把咱們娘家當成親人的美男子!”

“兒臣知錯了,兒臣明白了,現在先生走不得,非先生不可!”萬歷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只當母後說的是‘偉男子’。

“你明白就好。”李太後哼一聲,神色稍霽道:“皇上,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若不是張先生殫精竭慮,操持著祖宗的江山,咱娘倆能過上這樣舒坦的太平日子?你父皇在位時你還小,可能都不記得了,他連最愛的驢腸子都不舍的常吃,為啥,因為國庫沒錢,內帑也沒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