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物降一物(第2/2頁)

不過高拱總覺的,眼下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女婿也是半個兒,張叔大的態度應該會轉變吧?

所以看到張居正急於撇清和趙昊的關系,他既高興,又有些吃不準,心說這家夥不是在演我吧?

想到這兒,他快速向對桌陪坐的頭號狗腿遞個眼色,韓楫便心領神會,起身朝高拱笑道:“翰林院的後輩們都作了壽詩壽詞,由弟子集成冊,為老師賀壽。”

別看韓楫這樣,他也是坐過館的,正是在翰林院時與教習庶吉士的高拱,結下了深厚的師生之誼。

“哦,是嗎?”高拱聞言笑道:“拿來瞅瞅。看看這屆庶常館中,是否有文采出眾者?”

“可是沒有壽序,無法呈給老師啊。”韓楫卻愁眉苦臉道。

壽序是大明興起的一種應用文體。這年代文人都喜歡賣弄才學,民間也以壽詩壽詞為最貴重的壽禮。

一般各人作完詩詞後便集結成冊,送給壽星保存。成冊是需要作序的,就是壽序了。壽序首當其沖、提綱挈領,漸漸反而比壽詩壽詞本身還要重要了……

“這有何難?”高拱笑道:“這屋裏最不缺的就是兩榜進士,一肚子墨水之人。你看誰合適,就求他作序唄。”

“論地位、論才學,自然非張相公莫屬了。”韓楫也笑道。

張居正見這師徒一唱一和,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不由心中大怒!暗罵這幫王八蛋欺人太甚!

以他的才華,作篇壽序自然手到擒來。可是這玩意兒不能隨便寫啊!

因為它就是一篇舔文。

舔的輕了,高胡子不舒服。舔的重了他自己犯惡心。

不谷怎麽說也是官居一品的內閣次輔,私下裏怎麽舔上司都無所謂。可當著滿堂公卿的面兒,怎麽下的去口啊?而且還要落在筆墨上,這他喵的是公開處刑哇!

但他已經修煉到了‘聖人之怒,不在面上’的境界,還能保持微笑道:“拿來不谷拜讀一下,構思構思。”

“多謝相公!”韓楫高興的將那本手抄的詩集奉上。

這是昨晚他跟高拱商量好的,只要張居正來了,就讓他寫這篇壽序,試探下他的態度。張居正違心拍馬也不要緊,因為他們事後會印個幾千冊售出,滿朝文武都得乖乖掏錢買單。

到時候人手一本,翻開第一頁就是張居正吹高閣老的彩虹屁,看他張太嶽日後還怎麽騎墻?!

……

於是後面的宴會,張居正就裝模作樣翻看著那本屁味熏天的詩集,腦袋卻飛快轉動,尋找應對之策。

正當他打算先借口眼疼看不清上面的字,準備回家和那萬惡之源商量一下時,卻聽外頭忽然響起了喝罵聲,然後是喀嚓砰咚的打砸聲!

“什麽情況?!”高拱的臉瞬間黑了,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的壽宴上撒野?

“我去看看!”高才趕緊跑出去,就見來賓們也紛紛尋聲向前院跑去。

“讓一下,讓我過去!”高才吆喝著,好容易分開看熱鬧的人群,來到前院當中。

當他看到院子裏,堆得小山似的各式禮盒,被人砸得滿地狼藉。無數古董字畫、玉石珍玩碎了一地時,高才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來了!

“這是誰幹的?!”他陡然提高聲調,滿是怨毒地喝道:“想死啊是吧?!”

“是我幹的,你要我的命嗎?!”便聽一個暴怒的聲音,從禮物堆成的小山中發出。

然而府上的護衛們非但沒粗暴的把那人拿下,還小心翼翼的搬開盒子,生怕傷到他一般。

就連高才也呆若木雞,結結巴巴道:“大……大哥?”

“可不就是大老爺嘛。”便見一個正在搬箱子的人直起身來,正是去南方接人的邵芳。

“他,他這是怎麽回事兒?又發病了?”高才臉上的怒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焦急和擔心。

長兄如父,不是說著玩的。他們老爹死的早,高捷更是承擔起了半個父親責任,因此包括高拱在內,弟弟們都很敬重他。

“本來好好的。江南醫院都說他老人家基本痊愈了,這一路上也有說有笑,進京上西長安街時都沒異常。”邵芳也是一臉見鬼道:“結果一進了石場街,大老爺就忽然發怒,讓人把他的大關刀擡來。然後舞著刀把外頭的人都攆走,又提刀沖進來,對著堆得老高的禮物箱子碰碰砰砰亂砍一氣,結果不小心把自己給埋在底下了。”

“這樣啊。”高才點點頭松口氣,朝一眾看熱鬧的來賓拱拱手道:“我家大哥有腦疾,還請諸位海涵……”

來賓們剛要開口安慰,卻見那個身材高大的老者,從禮盒堆裏猛然沖了出來,一手挽著長須,一手提著大關刀,面紅耳赤的咆哮道:“我沒病,你們才有病!高拱呢,讓他滾出來見我,他要是真打算當嚴嵩,老夫就替高家的列祖列宗一刀劈了他,為國除此一害!也省得將來讓祖宗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