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開炮

當晨曦為黑水洋帶來萬點波光,海運船隊的航行進入了第三天清晨。

穿戴整齊的司令兵,邁著正步上到船艉樓上,然後鄭重其事的拿起懸在胸前的嗩呐,吹起了起床曲‘木蘭從軍’。

將嗩呐用於軍令,並非趙公子對解放軍軍號的拙劣模仿,而是戚家軍中一直使用的傳令方法。戚繼光的《紀效新書·武備志》中有雲,‘凡掌號笛,即是吹嗩呐也。’

那高亢輕快的嗩呐聲,很快便傳遍了烏尾船的每一個角落。

聽到起床喇叭,褚六響條件反射的睜開眼,從吊床上翻身下來。

炮組的新兵稍早就起床了,給他準備好了擦臉的濕棉巾。

褚六響接過棉巾使勁擦擦臉,驅散了殘余的睡意。新兵又將他的藍色裹頭巾、黑色齊腰甲、對襟藍色麻布褂、同色的麻布短褲遞上來,伺候他一件件穿戴整齊。

這也是保安隊員們的統一裝束,唯一不同的是,他棉甲的前襟領口處,繡了兩道醒目的紅杠。

因為他如今被提升為旗艦艦艏炮組的炮組長,並榮升二級警員了。

其余入伍滿一年的炮手,領口都繡著一道紅杠。那剛當參加保安隊的新兵,領口上則空空如也。

按照江南安保集團頒布的《安保人員職級條例》,加入保安隊第一年為預備警員,滿一年並通過考核後,可升為三級警員。滿三年並考核合格後,方能晉升二級警員。

安保大隊才成立了一年,哪怕最早加入的保安,也不夠資格升為二級警員。褚六響能繡上兩道杠,自然是因為首航時那一炮打得準了,才破格提升了一級。

別小看這一級,保安隊的等級森嚴。平時,下級遇到上級要主動敬禮讓行,使用敬語。而且每一級的收入,都有顯著提升。預備警員每月的津貼加出海補助,能拿到2兩銀子。三級警員一個月就漲到5兩。而褚六響這樣的二級警員,甚至能拿到8兩!

蘇州城一個技術工人,每月收入也才一兩五。海上保安隊員們領的可謂是超高薪了。哪怕不算出海補助,褚六響一個月也能拿到4兩銀子,依然是超高薪。

當然,這高薪可不是那麽好拿的,那是他們經受住了童梓功的變態折磨,又日復一日在王如龍的嚴厲軍規下堅持下來的結果。和他同期進訓練大隊的兄弟,最終只有半數能上船,其余的都被打發到岸上去站崗了。

褚六響知道船上的弟兄們都在羨慕自己超擢,他一邊自豪的理順自己的警銜條,一邊撫今憶昔的不勝感慨。‘俺一個吃不飽飯的沂蒙山農民,怎麽打炮就這麽準呢?’

正在臭屁間,忽然船上又響起一陣淒厲的銅鑼聲!

褚六響一愣,旋即血往上湧,忙朝正在整理內務的手下弟兄吆喝道:“快上炮位!”

那是遇敵警戒的信號!

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演習來著,但誰也絲毫不敢怠慢。不然除了要承受艦長的臭罵,還得給全船洗甲板、刷馬桶,嚴重的甚至會被記過。

記過可太可怕了,一次記過當年晉升就泡湯,兩次記過降職,三次就得下船了!

……

褚六響帶著炮手們沖出艙室,爬上了船艏甲板。炮手們解開固定繩索、掀開防雨氈,露出四門炮車。

填裝手和火藥員掀開炮車旁的木地板,露出內藏式的炮彈艙。又從艙裏擡出火藥桶,解開防雨布,然後火藥員拿定量木勺裝發射藥,填裝手填生鐵實心彈,插上引信。

待火藥員蓋好火藥桶,舉起大拇指,副炮手便點燃了火把,包括褚六響在內的四名主炮手,持火繩等待發射命令。

從他們聽到鑼聲,到完成發射準備,統共只用了三分鐘時間。所有動作行雲流水、配合毫無間隙,全靠日復一日的操練,給他們留下的身體記憶。

開炮的命令遲遲沒有響起,褚六響這時才顧得上四處張望,看看現在是個什麽情形。

他在船艏視野最好,環視之下,一覽無余。

只見航海長站在船艉樓的舵室門外,有節奏的吹著哨子,指揮著操帆手們一起拼命的扯動船尾野狐帆的帆纜,來協助三十米長的大船向三點鐘方向轉舵。

船艉和側弦的炮手也已經就位,雖然褚六響從不把佛郎機當成炮。

陸戰隊員們則將防止敵人接弦的竹刺排張開,又扛著沙包在甲板上堆成掩體,最後將海水浸濕的破棉被,遮蓋住船上容易被攻擊起火的位置。

再看遠處,整個船隊也在旗艦信號旗的指揮下,艱難的改變著隊形。

十艘烏尾船在向著東面海域,準備組成一字陣迎敵。

另外十艘船護衛船,則在烏尾船百米外航行,準備組成第二道戰列線。

八十艘運糧船則在互相靠攏,準備組成密集防禦陣型。鑼鼓聲、喊叫聲、號子聲響徹雲霄,平靜的海面上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