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趙公子的幫手

江南才是初冬微寒,北京已經下起了大雪。

漫長的小冰河期還未正式開始,卻已經顯露出了它的威力。

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而下,為京城內外鋪上了厚厚的白毯。

風雪交加,車馬稀少,官道也被大雪覆蓋,幾乎看不見道路的模樣。

忽然,一陣急促的銅鈴聲響起,三匹駿馬四蹄翻盞,沿官道朝東便門疾馳而來。

那鈴聲正是由三名騎士腰間懸著的銅鐸發出。這銅鈴和他們插在背上的‘飛馬急遞’、‘官民避讓’、‘攔截者死’的紅旗,說明了他們的身份——為朝廷遞送急信的急遞鋪鋪兵。

把守東便門的官兵趕緊讓開去路,放飛馬急遞入京。

京城的百姓也都很懂規矩,聽到鈴聲便紛紛避讓,三匹駿馬一路疾馳,闖入了通政司衙門,這才勒住了馬韁。

衙門的官差趕緊接住三名已經凍僵的騎士,顧不得看他們死活,先解下三人背後的銅信筒,第一時間呈送納言。

這三個信筒裏,只有一個有密信,但就連送信的鋪兵都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

通政使薛松奕驗看了三個信筒,見火漆都完好無損,這才一一打開,在第三個信筒裏找到了那封應天巡撫衙門的八百裏加急。

裁開那粘著三根雞毛的信封一看,薛松奕登時變了臉色,沉聲道:“備馬,本官要入宮!”

……

少頃,那封由牛僉事親筆寫就,稟報江南事變的信箋,以及那份鄭元韶的口供,便擺在了三位大學士的面前。

良久,文淵閣針落可聞。

三位大學士全都驚呆了,不谷的本體更是無風自動,訴說著他滿心的驚怒。

徐璠啊徐璠,你這是要鬧哪樣啊,打算害死你爹嗎?!

首輔李春芳和次輔陳以勤,心情同樣十分糟糕。

當初他們雖然恨不得徐閣老趕緊退休,但徐階一旦真退了,兩人立馬就打起徐閣老的大旗,以徐黨首領自居了。

別說,這手還真好使。在高拱隨時可能會殺回來的現實威脅下,那些徐黨分子也顧不上細究這兩位在徐閣老下台過程中,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全都乖乖團結在了他們的旗下。

這半年裏,李春芳又夥同陳以勤,三次讓高拱的名字無法出現在大學士廷推的正選中。

終於暫時打消了隆慶皇帝,起復高拱的迫切念頭。

兩人這還沒享受下歲月靜好呢,居然又出了這档子事兒!

這讓他們的徐黨大旗還怎麽打下去?尷尬,無比的尷尬啊。

……

好半晌,李春芳方無奈道:“都說說吧,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陳以勤哼一聲道:“派欽差查辦呐,先把議論平息下來再說。”

“嗯。”李春芳懨懨點頭,心情十分糟糕道:“估計南京三法司已經行動了,就委任朱部堂三個為欽差,就近去查問吧。”

“這都不必勞神。”陳以勤悶聲問道:“關口是後頭怎麽辦?”

“當然是讓新任應天巡撫去查了。鄭元韶的口供都有了,順藤摸瓜就是。”李春芳身為首輔,說出來的話自然永遠要政治正確了。

“那誰去當這個巡撫呢?”陳以勤追問道。

“看吧,看吏部給出的名單再說。”李春芳郁郁道:“到時候再議。”

“這……”陳以勤有些不滿的喘了幾下,忍了忍沒說話。

張居正一直保持著沉默,這也是他這半年來狀態的寫照。如今內閣三人,首輔和次輔抱團,他這個唯一的閣員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李春芳能幹好了也行,可他完全就是徐閣老的翻版,信奉清靜無為不說,比徐閣老還熱衷講學。

不谷感到十分生氣,但兩人將逼走元輔的責任,明裏暗裏都推到他身上。讓張居正在徐黨中也愈發步履維艱,不得不打消馬上起復高拱的念頭,先韜光養晦,避避風頭,靜待時機了。

所以在短暫的驚怒交加後,他意識到自己等待的機會,來了。

果然,只見兩位上司一齊望向他。“太嶽,茲事體大,勞煩你走一趟,向皇上稟報吧。”

“遵命。”張居正點頭應下,雙手接過那份奏章,卻不見李春芳遞給他鄭元韶的口供。

張居正投去探尋的目光。

李春芳按住那份供狀,有些不自然的笑笑道:“這只是鄭某的一面之詞,貿然遞給皇上,難免降下雷霆之怒。萬一要是最後查辦的結果,與這份供詞相左,我們豈不害陛下是非不分,冤枉好人了嗎?”

“那就等等,有了定論再一並呈上。”陳以勤也點點頭,這麽做算不得錯。很多時候,皇帝只需要知道結果,不必了解過程。

“是。”張居正還能說什麽,點點頭,收好那份供狀,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