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大人,冤枉啊!

昆山縣公館。

其實對那縱火案的卷宗,林巡按心裏是拒絕的。

因為這不像是‘徐老二襲擊槍手營’那種看似十分嚴重,實則沒什麽大不了的案子。

這可是燒了縣裏的預備倉啊!貿然插手這種大案要案,說不定連自己都得賠進去。

幫徐家的忙沒問題,但不是這個幫法啊。

林巡按厭棄的瞥一眼那找麻煩的親隨。沒辦法,這都是徐家派給他的人,自然向著徐家。

便按著不快接過卷宗,快速瀏覽起來。

別說,還真讓他發現了不少疑點。

比如既然有庫丁告密,為何不提前抓捕人犯,預防縱火案發生。而要等到人犯縱火成功才現身抓人?

再比如,縱火賊被困在倉庫中,一萬六千擔糧食都燒光了,居然連個燒傷熏死的都沒有?

諸如此類的眾多疑點,勾勒出層層迷霧,讓林巡按有一種化身狄公,抽絲剝繭,還原事實真相的使命感。

“袁方,你怎麽看?”林巡按便問自己的親隨。

袁方便沉聲答道:“大人,此案疑點多多,怕是不能只憑卷宗判斷了。當提審罪囚,勘察現場,再做定論。”

“不錯。”林巡按想要頷首攏須,一伸手卻撈了把空,才想到自己還沒蓄須呢……

按照習俗,男子二十八歲始蓄須,他得明年才開始留胡子呢。

林巡按便憑空一攥拳,化解了尷尬,然後提筆開牌票,命將一幹縱火犯提過來問話。

……

頓飯功夫,五名主犯便被提到了公館內。

這五人全身臭氣沖天,差點沒把林巡按熏暈了。他趕緊讓人把他們拎出去,取掉木枷,沖刷幹凈再進花廳受審。

院子裏,一下木枷,五人便不約而同把手伸到嘴裏,各摳出一個被口水泡透了的麻線團子。

這是為了防止他們,當眾大放厥詞所用的。

“呼,可憋死老子了……”徐羊的山羊胡子上還粘著臭雞蛋,眼淚汪汪道:“想不到臨老了受此奇恥大辱!”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張大武的大痦子,已經滿臉的杌子遮蓋住了。

“不不不,”馬大膽也結巴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巡按長隨都是徐家的人,給他們打來水,拿來棉巾和幹凈衣裳,讓他們先刷洗幹凈再說話。

結果五人打胰子洗了三遍,還是洗不掉身上的餿味。

沒辦法,林巡按只能讓人在花廳熏上香,自欺欺人一下了。

當著邢司吏的面,他至少表面上還得公事公辦。

待五人跪在階下後,林巡按重重一拍桌案,喝道:“大膽狂徒,竟敢放火燒預備倉,是誰給你們的勇氣?!”

“按院大人容稟!”徐羊和林巡按打過幾次交道了,知道他是徐璠提拔起來的人,來蘇松這一年,跟徐家的勾連很深。

一看就知道他是猴子搬來的救兵……哦不,大爺請來的幫手。

徐管事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便帶著哭腔胡扯道:“我等乃是熱心市民。生在昆山,長在昆山,怎能對全縣百姓做出那等喪心病狂之舉?”

“那你們被抓現行怎麽說?”林巡按厲聲問道:“莫非此中還有什麽隱情不成?!”

“按院大人明見萬裏!”徐管事馬上激動的高聲答道:“實在是我等無意中得知,縣裏每日所購進的糧食,居然有半數以上乃河沙冒充!沒想到人人敬愛的大老爺,居然在粉飾太平、愚弄百姓!”

大痦子也明白過來,馬上接茬道:“那麽我們不禁要問,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良心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其實是他沽名釣譽、欺世盜名,根本就是把全縣三十萬父老當猴耍!”另一個縱火犯周旺也叫囂起來。

“不,不,不!”馬大膽激動的結巴道:“不錯!”

“是以我等冒死夜探預備倉,”徐羊便高舉著雙手,做救世主狀道:“所求只有一個字,真相!”

“對,真相!”大痦子使勁點頭。

“真,真香。”馬大膽結巴點頭道。

“……”林巡按聽他們你一言我一句,說的煞有介事。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莫非他們還真發現了什麽盲點?

“袁方,你怎麽看?”林巡按便低聲問一旁的長隨道。

“大人,此中必有蹊蹺。”長隨低聲道:“不可只聽口供,還是先去現場勘查一下吧。”

“嗯,有道理。”林巡按點點頭,便沉聲道:“備轎!”

……

縣衙外簽押房。

徐渭還在跟吳承恩喝著小酒。

“李白鬥酒詩百篇,這靈感啊都在酒裏,來走一個。”徐渭舉杯跟吳承恩碰一下道:“知道你為什麽寫得慢嗎?就是喝少了。”

“沒法想象你們這些天才的本事,”吳承恩嘆口氣,呷一口酒道:“反正我喝點酒,腦子就一邊混沌。別說寫書了,就連男女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