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谷長袖善舞,不輸蔡澤範雎

當三位大學士聞訊趕出文淵閣時,正看見八九個言官被二三十個內侍舉著棒子追上了石橋。

“住手!”張居正勃然作色,厲喝一聲道:“攔下他們!”

文淵閣重地,是有錦衣衛把守的。一隊錦衣衛趕緊上前,把那些言官救了下來。

那些內侍倒也知道輕重,沒人敢踏上石橋,連句狠話都沒敢丟,便溜之大吉了。

“相公,抓住他們啊……”幾個給事中跑掉了官帽,跑丟了靴子,身上的官袍也被撕破,滿頭大汗的癱坐在地上,還不忘讓大學士們抓住兇徒。

“放心,跑不了他們。”張居正淡淡說一句,他是不會抓人的,這時候抓住人反而被動。

這種內外矛盾,只要摻合進去,就注定裏外不討好。最正確的處置方式是藏在背後、居中調停,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呃,這好像是師相教的。

哎,師相對不谷真是推心置腹、傾囊相授啊……張居正慚愧的嘆口氣。

然後便繼續盤算道,估計守城門的禁兵也不會抓人……因為他們是隸屬禦馬監的。

弄不好,這些打人的內侍中,就有禦馬監的人……

誰知道呢?張居正搖搖頭,讓錦衣衛出去,把其余的言官都弄進文淵閣去。又讓中書舍人們,專門請出一間值房,安頓陸續到來的給事中。

然後他低聲對兩位相公道:“不谷去內廷查問下情形,請二位在這裏……看住他們。”

“嗯。”兩名大學士點點頭,這時候張居正願意出頭解決麻煩,他們求之不得。

“二位,徐閣老不在,我們得學著自己拿主意了。”又見張居正神情一肅,正色道:“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就不信咱們仨,還頂不了師相一位!”

“……”能當上大學士的都是七竅玲瓏心,李春芳和陳以勤自然能聽出,張居正藏在這句話裏的深意。

師相不是想看咱們笑話麽?咱們偏要把問題都處理好,向陛下證明這內閣離了誰,都能轉!

兩位相公自有傲骨,早被徐閣老視他們為孩童的舉動激起了火氣。

現在見徐閣老的親傳弟子都說這話了,他們還有什麽不敢奉陪的?

兩人便重重點頭,沉聲道:“好!就聽太嶽的!”

……

張相公連個護衛也不帶,便從內閣後門出了‘東上南門’,過了東華門大街,來到東上北門前。

東上北門是內廷二十四監局的正門,門前有禦馬監和東廠的番子把守。

看到不谷那標志性的美髯,哪還用他通報,東廠番子便趕緊跪地,畢恭畢敬把他請進門去。

張居正沿著長長的甬道向北走不遠,馮保便得了稟報快步迎了出來。

“這麽快?”張居正微微一笑很傾城。

“恰巧在內廠,可不拔腿就到。”馮保抿嘴一笑道:“相公不嫌棄,請過去喝杯茶吧。”

“怎麽會嫌棄呢?”張居正笑笑,跟著馮保來到了內東廠值房。

東廠設在東安門北,位於禁城之外。馮保以提督東廠兼任禦馬監,為了方便統領兩個衙門,便別出心裁在東上北門北街又設一個東廠,稱為內廠。而原先的東廠稱為外廠。

內廠中都是他的心腹之人,說話也可以隨便些。

待到看茶後,馮保便主動道:“叔大,之前騰驤四衛的事情,你沒有找我,我很高興。”

“永亭,我們是朋友,不谷當然不會讓朋友為難。”張居正端著茶盞,輕輕撇著浮沫道:“此番,你當知我所為何來?”

“自然。”馮保心中蕩漾著激動,恨不得對叔大掏心掏肺道:“是呂用、高相、陶金、許義他們四個,昨天被言官鞭撻之後心裏不忿,今日糾結了百余名精幹內侍,在會極門埋伏了他們一手。”

“呂用他們怎麽猜到,言官今日回去會極門?”張居正不禁略感奇怪。

午門有禁兵把守,自然不合適動手了。會極門是無人值守的內門,確實是埋伏人的好地方。

但今天不是會揖的日子,就連不谷也猜不到言官們會齊刷刷來內閣。

“是我告訴他們的。”馮保坦誠道:“歐陽一敬實在太猛,故而東廠安插了眼線在他家。”

“這樣啊……”張居正心說怪不得,那言官們這波輸得不怨。

“我還告訴他們,要讓言官先動手。”馮保又幽幽說道:“這樣到陛下那裏,總也有個交代。”

“呵呵……”張居正不禁失笑,可你有一百根棒子。

“這件事,是滕祥授意,司禮監全體同意的。”馮保將司禮監諸位同仁,賣了個幹幹凈凈。

不過他相信,叔大是不會害永亭的。

“因為封駁的事情?”張居正輕聲問道。

“嗯,還能有什麽事?”馮保聞言余怒未消道:“這次言官真把咱家惹火了,所以才會給那幾個小崽子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