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撲棱蛾子效應

趙昊進去書房,吃驚的發現兩位偶像居然都在。

他還以為戚繼光已經回去了呢……

看到趙昊進來,張居正站起身,準備引見兩人。

趙昊向張居正深施一禮,笑得:“相公不必費心了,晚生與戚將軍在門房見過的。”

“是啊,沒想到聞名京城的小趙公子,居然如此年輕。”戚繼光已將心中的悲痛掩飾起來,又恢復了開朗的樣子。

“哦,那太好了,二位快請坐吧。”張居正命遊七重新換上茶,然後對趙昊微笑道:

“正月裏靈濟宮之約,沒想到一直到拖到今天。”

其實是因為不谷剛解完了那六十二道幾何題……

“相公日理萬機,哪像晚生這樣的閑人,整天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趙昊善解人意的笑笑。

“忙是一方面,也是為了跟戚將軍湊時間。”張居正哪有功夫扯閑篇?馬上便進入正題道:

“那日在靈濟宮,聽小友宣講科學,感覺別開生面,實在發人深思……尤其將‘修齊’與‘治平’分開來看,不強求完人,以能者為用,實在是大膽敢言。”

“呃……”趙昊聞言不禁苦笑……偶像,你的閱讀能力簡直滿分啊,都會超綱答題了。

他只對於慎行講過類似的話,但絕對沒在靈濟宮講過。這可是赤裸裸的挑戰清流們的唯道德論啊!

趙昊為了避免樹敵,甚至連科學與哲學的關系都斬斷了。當然更不願意,這麽早就去挑戰讀書人的人生觀與價值觀。

不過他也不能否認,自己在靈濟宮那番‘心靈的歸心學,之外的歸科學’的言論,稍加推演便可得出此等結論。

戚繼光聽了心中一暖,心說,這是張相公在用趙昊的話來安慰我呢。

殊不知,這也是張居正的自我和解。他越說越眉目舒展道:

“本來就應該如此!當年讀《禮記》,見‘家齊而後國治’之言,不谷便頗不以為然,天下之大,能齊其家者何止萬千?然此萬千人中,有幾人可治一州一縣?遑論治國?不懂錢糧刑名、不知戎政軍需,安敢妄言平天下?這跟‘齊家’有什麽關系?”

戚繼光聽得心驚肉跳,暗道,張相公日後,不會滅末將的口吧。

趙昊也心說,老憤青了。

“你們可能覺得本相交淺言深了。”張居正仿佛看懂兩人的心思,颯然一笑道:“非也,此番話不谷與朝夕相處幾十載的師友也從未言過。”

“但不谷相信自己的判斷,二位與不谷乃同志也。”說著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兩人道:“不谷公務繁忙,下次與兩位見面,還不知何月何日。索性直接把話說明,省得你們胡亂猜測。”

戚繼光聽到這話,簡直心都要化了,若非還有個少年在場,他非得跪下表態,末將願為江陵公門下走狗不可。

趙昊也生出一種,張相公要成立黨小組的激動感,但他依然不動聲色,以免被張偶像看輕。

“不谷確實心急了點,但不谷不能不急啊!”張居正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裏,神態嚴峻道:

“大明朝的國事,已是如蜩如螗,如沸如羹了。再這樣空談道德,束手高坐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徹底無可救藥了!”

‘如蜩如螗,如沸如羹’,是周文王批評殷商的。下一句是‘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意思是國家方方面面都已經完蛋了,可君王和官員卻依然我行我素,沒有絲毫危機感。

張居正用這八個字來況比大明,可見已經心急到了何等程度?

戚繼光的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震驚、欽佩和決然之色,將他要表達的意思,層層傳遞給張相公。

趙昊則暗嘆一聲,王錫爵、老爺子還有張居正,這些當世頂尖的人才,對大明朝的判斷都出奇的一致。

但只有這位帥的不像實力派的張相公,豁出一身剮去,在試手挽天傾。

雖然他的結局,也是最悲慘的……

想到這,真恨不得沖進宮去,狠狠抽那小胖子的屁股一番,一泄心頭之恨呐!

竟敢那樣對我的張偶像,也難怪你幾百年後,會落個同樣的下場……

……

張居正端起茶盞呷一口,接著厲聲說道:

“所以不谷認為,當務之急,就是省議論、做實事!只要能為大明解決問題的,哪怕他是微末賤吏、是刺配軍漢,不谷都會大膽啟用!”

趙昊不禁暗暗點頭。心說,倘若三觀不一致,怎會被本公子視為偶像?

張居正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

在另一個時空裏,當他柄國時,選人用人打破了所謂君子與小人的界限。其最核心的一點就是重用循吏、慎用清流。

循吏者,就是腦子一根筋,只想把事情做好,把結果放在第一位。而不會有道德上的約束的人;清流則不同,總是把道德放在第一,說得多幹得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