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趙公子和他的學說人畜無害

“之前,本人說到,心學是專注於自身的‘己之學’,而我科學便是專注於世間萬物的‘外之學’。”

講台上,微風吹拂著趙昊的衣袂,讓他顯得愈發飄逸俊俏。他便用那極具煽動力的語言,高聲給眾人洗腦……哦不,宣講道:

“所以心學與科學非但不沖突,反而可以和諧共存,甚至互補共榮。”

“因為我科學關注的領域,與心學完全不同。就好比這世上有人種地,有人打鐵一樣。鐵打的再響,不會影響到農夫的莊稼。莊稼種得再好,也不會影響到鐵水的溫度。相反,沒有鐵匠制造農具,莊稼就會歉收;沒有農民種糧食,鐵匠也會餓死。我們的關系就像這鐵匠和農夫,截然不同,卻又缺一不可啊!”

“……”這下台下眾人雖然覺得他太拔高自己,但終究給足了心學的面子,也沒了那麽大火氣。

“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對立,完全可以並行不悖,互敬互愛。就像是白天和黑夜,共同組成了完整的一天。只有烈日當空,萬物會幹枯而死;只有黑夜漫漫,萬物同樣會枯萎而死。”

不錯,這還是趙公子在拔高科學……一門剛剛問世的小玩意,處處跟心學相提並論,自然會惹得那些心思通透的心學門人不快。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趙昊這還是故意委屈了科學呢。

因為和科學相對的範疇是哲學。心學和理學都是哲學一支,而且他們的源頭儒家也是哲學一脈。

所以真正能跟科學對等的,應該是法、儒、墨所有東方哲學,加西方哲學,加不同文明圈不同國度不同學派的哲學的總和。

因為至少在這個年代,所有哲學都是無法絕對證明對錯的……你信就是對的,不信就不跟你扯淡。

所以任何一門哲學都無法說服另一門哲學,因此無法將其絕對的歸納總結,只能枚舉堆在一起。

而科學卻是經驗的。

經過試驗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所以只會分為並不矛盾的不同領域。卻不會像哲學那樣,就同一問題,產生諸多矛盾的學說。

經驗的當然比先驗的,更容易證明自己的正確性。所以隨著日後科技發展,科學的地盤越來越大,哲學卻遲遲難以逾越先賢的高峰,只能讓出了占據千年的王座。

當然,這不是說哲學不重要。

事實上,沒有哲學的發展就沒有科學的誕生。但隨著科學的發展,終究是要讓哲學的日子越來越難過的。

甚至將來,對科學的盲目崇拜,將會讓世人忽略哲學的意義……

但在如今的大明,哲學一統天下,科學還是小種子的時候,趙昊不敢這麽說。

他現在要做的,是從哲學一統內外的領域中,偷到一塊地盤。怎敢奢望一下子就把江山奪過來?

何況他所說也並非權宜之言。

他是真的認為,哲學負責人的內在,科學負責哲學以外的一切。有哲學的內在束縛和指導,科學才不會跑偏,不會讓人類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

……

幾上的線香,已經只剩三分之一不到了。

到目前為止,趙昊的時間都用在了強調科學不妨礙哲學,而是哲學的有益補充上。

但這絕對不是浪費時間,而是明智的決定——只有給科學披上人畜無害的外衣,才能最大限度減少哲學對它的敵意,讓它度過虛弱的幼年期。

此乃趙昊過去兩天反復思考的結果。還真當趙公子都在躺屍啊?

當然更要感謝海公那番死纏爛打……

其實在很長一段時期內,‘科學’是被視為哲學的一個分支——‘自然哲學’的。

如果將科學視為哲學一支的話,那樣就要陷入‘形而下’打‘形而上’的困境中——你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把道理說盡,證據擺在對方眼前,可人家就是不接受。徒呼奈何,你咬我呀?

如果不是跟海瑞的連番辯論,趙昊不會意識到,在哲學領域根本就無法分出勝負。

所以他才會同意王武陽將本門定義為‘科學’,並且放棄了讓科學抱大腿的終南捷徑。

從一開始就不依附於儒、墨、法任何一家,由此狡猾的將科學從哲學範疇抽離出來。

是的,趙公子可以沒節操的抱大腿;但科學要有節操,不能抱大腿。

為的就是要讓心學和理學的門人相信,科學只是一種莫得感情的知識。

你是雞來我是狗,咱們不是同類。你打你的鳴,我看我的門,互相不幹涉。

至少要在最初這段時間,要讓人家相信。

至於以後嘛,嘿嘿,呵呵,哈哈……

那就不是本公子能控制得了。

……

見總算將大眾的敵意消弭掉,趙昊這才抓緊最後的時間,宣講起本門的賣點……哦不,要義來!但他也不會展開講太多,因為今天的目的是解決從‘無’到‘有’的問題。而且說得越多,就越越容易被當成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