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絕不收徒趙公子

第二天開張前,趙昊召集酒樓全體員工,正進行月度訓話。

無非就是上月表現不錯,下月繼續努力,誰敢懈怠別怪方掌櫃不客氣之類……

“大堂和雅間的冰塊要常換,不要等到客人催。這三催兩催下來,難免就會讓人說咱們店大欺客……”

正在誇誇其談,大過老板癮時,他忽然看見馬湘蘭抱著七弦琴,面帶微笑的進了酒樓。

“呃……”趙昊當時就詞窮了,看著馬湘蘭半晌說不出話來。

難道自己昨天沒把話說清楚?好像說過‘做個紀念’之類,委婉表達結束幫忙的話吧?

馬湘蘭朝他斂衽嫣然一笑,便抱著琴走到角落,熟練的擺好琴,款款坐下後,彈奏起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來。

琴聲旋律典雅,韻味雋永,將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展現的淋漓盡致。

還蘊含著一股伯牙遇子期般的莫名歡喜……

趙昊聽著馬湘蘭的琴聲,腦海中驀然蹦出四句詩來。

‘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心說壞了,低估納蘭詞的殺傷力了……

這下怕不是被馬湘蘭賴上了吧?

想到這,趙昊哪還有心情擺什麽老板架子?草草結個尾,便灰溜溜跑回家去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窘狀,馬湘蘭非但沒有像往常一樣感到低落,彈奏出的琴聲反而更歡快了。

……

誰知家裏居然也不安生。

只見一個二十來歲,頭戴唐巾,身穿藍色襕衫的男子,正在自家院外探頭探腦。

院子裏,巧巧手握菜刀,一臉警惕的望著那陌生男子道:“你找誰?”

“這位姑娘有禮了,學生王武陽,特來拜見恩師。”那文士便整整衣襟,朝著巧巧拱手道。

“我家老爺去坐監了,你還是晚上再來吧。”巧巧暗暗松了口氣,但決計不會放他進來。

“坐監的那位是師祖,學生找的是師父。”文士搖搖頭,認真的解釋道。

可他越解釋,巧巧越糊塗,直到看見趙昊的身影拐進巷子,她才帶著哭腔道:“你可算回來了,這人在外頭轉悠半天了,說的話也聽不懂。”

“哦?”趙昊身後立著高武,自然沒甚好怕。微笑著問那文士道:“這位秀才有何貴幹?”

那秀才打扮的文士轉過身來,定定看著趙昊道:“請問足下高姓大名?”

趙昊也打量著這秀才,見他不過二十出頭,眉清目秀一臉書卷氣,讓人很難心生敵意。

便客氣答道:“在下趙昊,還未請教仁……”

“啊,師父!”便見那看上去很正常的文士,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然後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他面前,高呼道:“徒兒王武陽,拜見師尊!”

高武連忙擋在趙昊身前,唯恐這瘋子會傷害到自家公子。

趙昊撥拉開高武,一臉不解的問那王武陽道:“請問,我認識你嗎?”

“師父自然不認識徒兒,但徒兒早就認識師父了。”便見王武陽一臉堅決道:“自從拜讀了師父那六首大作後,我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拜你老為師,為師父鞍前馬後,甘為門下走狗!”

聽他說‘你老’,趙昊翻翻白眼,轉身就想回酒樓,卻又想到那裏還有個馬湘蘭。

這真是前有狼後有虎,愁死橋上的漢子了。

忽然他想起一事,轉身看向王武陽道:“你從哪看到那六首詩詞的?”

他清楚記得,雪浪說過,六首詩都暫未付梓,旁人最多知道兩首而已。

“是這樣的。”王武陽跪在地上,口齒清晰的解釋道:“學生乃王弇州之侄,前番叔父進京,命我代為收看書信。上月,收到雪浪法師寫給叔父的信件,上頭附有師父所做的六首詩詞。”

說到這,他又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學生看了之後,幾天幾夜睡不著,頓覺過往所學百無一用、皆是糞土。痛定思痛後,便立下決心,定要拜師父為師,仿效子路,跟師父從頭學起,朝夕侍奉師父,此生才不算虛度……”

“哦……”趙昊恍然,原來這廝是王世貞的侄子。雪浪向文壇盟主求援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可沒想到,援沒求來,倒來了個王世貞大侄子……

不用問了,自己的住址也是雪浪那廝泄露的,怪不得他最近不敢露面,原來是怕自己跟他算賬。

“既然是王盟主的侄子,那就快快請起吧。”趙昊便換上一副溫和的面孔。

握筆杆子的人得罪不起,何況王世貞還是文壇盟主。君不見嚴嵩父子張居正等人,都被他給黑成什麽鬼樣子了?

“這麽說,師父收下徒兒了?”王武陽激動的看著趙昊。

“門都沒有。”趙昊斷然道:“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