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二更

剛醒過來的宋兼語還沒聽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還有謝永明是誰啊?

只是他看到自己這具身體現在住著的單人帳篷,還有眼前哭泣的少年,先爬起來掀開門簾看了一眼外面。

黑煤礦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

所有人都躲在塑料大棚內,將門簾用石頭壓住邊角,原本只有一盞燈的大棚,今夜一共點了三盞燈。

宋兼語這裏不遠處有一盞,工地大門方向一盞,大棚內一盞。

雨太大了,他只是將腦袋探出去看了那麽幾眼,就被頭上的雨點打的生疼。

“人在哪?”宋兼語轉身,看向身後狀態不太好的賀陽,無聲張口詢問他口中那名死掉的同伴在什麽位置。

賀陽頭也不回的沖進雨中帶路,宋兼語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帳篷,好吧。他就別想在這種地方找到雨衣雨傘之類的東西了。

只好抱著腦袋也跟著沖了出去,倆人在雨水當中走了五分鐘之久,剛從溫暖大床的世界來到這裏的人,不可控制的全身發抖的走在雨中,睜著一雙有點夜盲症的眼睛緊趕慢趕終於在後面追上賀陽。

前方奔跑的人停在一處平坦的地面上,在那塊地上還蹲著躺著倆個人。

蹲著的那人聽到動靜回頭看向他們,那張臉被雨水打的慘白一片。

宋兼語走過去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位,想起了謝永明是誰,這是那位小學只讀了三年,說話張口就會露出虎牙的十七歲少年。

此刻對方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宋兼語將人扶起來,試圖用手指按在他脖頸脈搏位置查看情況,可是雨太大了,噼裏啪啦打在梆硬的泥土上,他根本什麽都摸不出來。

“這樣下去不行。”

宋兼語彎腰蹲下身,示意旁邊站著的倆個人幫忙將人扶到他背上。

至少先把人擡進帳篷內,看還能不能救回來。

賀陽幫忙將人弄到背上,幾個人往剛才出來的帳篷方向跑過去。

走到半路上,宋兼語看到遠處的一頂大棚內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就是上次給他十塊錢跑路費的青年,對方打著雨傘從大棚裏出來後看到站在雨中的三人,視線在宋兼語後背上的身影停留數秒後,手一揚指著工地遠處後山方向:“去去去,將人埋後山去,別埋到工地內,晦氣!”

賀陽當場氣的眼眶通紅,怒視著那邊傘下站著的青年。

宋兼語不動聲色的將人拉到背後,對著那邊幾米外的青年“啊啊”了倆聲,又做出一個需要鐵鍬的動作,再指著自己剛才出來的帳篷方向。

打傘青年看到他是去那鐵鍬,不耐煩擺手:“快點過去拿,早點忙完記得把這倆個人再帶回來。”

宋兼語點頭,拉著賀陽還有另外一個人走向那頂單人帳篷。

他將背上的人放下來平攤在單人行軍床上,又用幹凈的舊衣服將這人脖子上的水跡擦拭幹凈後,這才屏住呼吸將手指放在他的脈搏處。

冰冷的皮膚下面沒有任何起伏,宋兼語又將手掌搓熱後重新放上去,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賀陽跟那名才十五歲的少年蹲在一旁看著他的舉動。

“他死了,今天下午就斷氣了。”

三名離家千裏出來打工的少年,短短一周時間就被迫接受同伴死亡的消息。

“怎麽死的?”宋兼語將手松開,張口無聲詢問哭泣的倆個人。

聽到這裏,賀陽擡頭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站起身來推了他一把:“怪你!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在飯館讓我們留下來,我們也不會吃那些東西,吃下去也不會連續三天都在拉肚子,那幫人說我們住了三天白吃白喝要我們打工補償!要不是為了這個謝永明也不會在礦井裏被炸藥炸傷!”

他們已經在這處黑煤礦整整一周七天時間。

當初他們按照宋兼語所說的,打算第二天天一亮就說適應不了這裏的環境想要回家。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三個人起床就覺得肚子疼,疼的一步路都走不了。

當天除了賀陽還能支撐著站起來之外,其他倆個基本都在廁所跟大棚來回跑。

工地門口接待他們的青年說這肯定是水土不服,別著急打工等身體好一點再走,不然他們這種無親無故的小孩,走在路上萬一昏迷了怎麽辦?

那人還給了他們止瀉藥,一天三頓飯都是讓人給他們送到大棚內,也不讓他們下地幹活,只說養好身體再走。

三人肚子疼了整整三天才好,可是三天後要走時,那人卻又站出來說走可以。

但是他們三個人在這裏三天內一共吃掉的饅頭用掉的開水紙巾止瀉藥,都是要錢的。

已經花錢就要想辦法把錢還清再走,也不為難他們三個人,只要他們留下來打工一周就能離開。

大棚內住著上百個人,這一片工地上前後幾百名工人,每一個看向他們的眼神都讓三名剛走出村莊的少年害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