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

一旦打破禁錮, 親吻這件事於扶姣而言就不算違背常俗。

她喜歡李承度,也享受和他親近的感覺。對她來說,這種理由就已經很充分了。

唇齒交融間, 她往往能夠領略到李承度的另一面,和平日慣於沉默無言的他不同, 那是一種更富攻擊性卻又不失體貼的魅力。每每感受到他唇間的熱情和身體的緊繃克制, 反差感叫她時常試了又想試。

她像是只明知危險就在前方,卻因為快樂和好奇, 而不停在邊緣來回試探踩踏的貓兒。仗著李承度表現出的愛慕, 理直氣壯, 毫不悔改。

至於以前瞄過幾眼的避火圖,對上面某些姿勢驚奇又懼怕的感受,早就被她拋到腦後了。

不過今夜扶姣沒來得及鬧著要做別的什麽, 纏綿的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親得專心時, 也就忽略了逐漸黯淡的燈火,最後安撫性的吻落在額頭時, 一聲輕輕的“睡罷”哄來, 她當真枕著李承度的臂彎, 陷入夢鄉。

黑夜中猶有點點余光, 足夠李承度凝視她酣然的睡顏, 叫人想起那些生出信任而朝天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動物,翻起肚皮任人撫摸。

他的手仍順著她的要求置於小腹上,源源不絕的熱意傳去, 讓她眉眼安然, 這次睡夢中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翻身也僅於他懷中。

李承度並非坐懷不亂的君子, 每每佳人在懷,能夠忍常人之不能忍,一是因他了解小郡主性情,二是未到他所設想的時機。

他行事向來有章程,即便未明著安排,心中也有尺量。從雍州逃亡一路到驍邑,途中雖有意外,但大體都在他的預想之中,而在感情上,從和小郡主重逢到現在,每一步亦是他先認清自己的心意才展開。

如今他剛攻下驍邑,勢力未穩,尚算弱小,便也未到可以和小郡主進入下一步的時機。

給躺在懷中的人掖好被角,李承度闔目。

沉香流淌,淺淡香霧在月色下有如實質,彎彎繞繞朝上,慢慢蒸騰,將夜間萬物染上安寧。

一切陷入沉眠。

在仆婢前來喚起前,李承度就已離開了扶姣的住舍,未讓任何人看見。他起早練了套拳,而後和邱二叔同用朝食。

叔侄二人慢慢聊了小半個時辰,邱二叔從最初只想勸他注意女色,莫重蹈覆轍,到被李承度轉移注意力也沒過多久。

被李承度口中今後攻伐的安排所吸引,移步書房後,邱二叔又看到了聽泉先生留給兒子的那幅路線圖,喜悅之余更生震驚。他本以為弟媳婦被世人誇贊的才華,只是寫寫詩彈彈琴之類,沒想到在軍事上也不遑多讓,甚至不遜色於任何一位將軍。

“當初她為何不交給你父親?”邱二叔問,“若是他按這幅圖所標注攻打,大鄞還輪得到宣國公那賊子做主?李家也不至淪落於此。”

家恨讓他心中的“君”一詞早已失去震懾力,卻忘了在這之前,他亦是楊氏皇族的堅強擁躉。

“二叔覺得,即便母親出謀劃策,父親會聽嗎?”李承度反問他。

邱二叔一怔,想起這位兄長執拗的脾性,大嘆,“你父親糊塗啊!”

與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如先發制人。邱二叔此時想。

李承度但笑不語,靜靜的目光讓邱二叔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三郎不會是用他母親,來代說他對那小娘子的偏見罷?

低咳一聲,邱二叔不大自然道:“算了,也不稀奇,以他的脾氣……”

話題突然一轉,“不過,明月郡主雖是扶侯之女,但更是皇帝的外甥女,你如何保證她今後和你同心?”

萬一真到了最後一步,這小郡主站到她舅舅那邊去,又如何?

“郡主不會。”李承度道,“二叔不了解她,也不了解那位。”

那位,指的是如今變成傀儡的皇帝,在邱二叔心中是窩囊廢的代名詞。

他冷哼一聲,並不相信這話,即便再無用的人,一旦坐上那個位置,哪肯輕易下來。三郎有能力是好,只怕他心慈手軟,以後被這小郡主哭一哭、鬧一鬧,不僅饒過皇帝,還要把位置繼續讓人家坐著。

說服邱二叔不是一時之事,李承度並不急,讓他初步有了意識就行。

沒有直接把明月商行的事道出,這畢竟是郡主的個人秘密和倚仗,太多人知曉不好,便只說她從其他方面幫了他許多,邱二叔明顯不大信,但眼下他對小郡主的不喜確實少了些。

只忍不住勸道:“佳人再好,也要謹記如今最重要的是何事,切勿因小失大。”

他道:“你現在還沒到能兒女情長的時候,美人鄉英雄冢,可曉得?”

“領二叔教誨。”

邱二叔滿意頷首,因尋到親人,又知報仇有望,整個人精氣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許多,心中高興,便起身到書房外拖著傷腿舞了套邱家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