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

“你——”扶姣睜圓眼憋了半天, 臉都漲紅也沒說出另一個字來,被李承度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猛地沖擊心神,什麽醫女什麽笑在瞬間忘得一幹二凈。

自己知道和他直接說出口完全不是同樣的感受, 扶姣想別開腦袋,正對面的視線卻有如實質, 把她釘在了那兒無法動彈, 手腳都不似自己的,心中嗚嗚著想縮成一團, 偏偏李承度還在此時傾身而來。

“我什麽?”李承度道, “郡主應當早知這件事, 不是嗎?”

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向來是她會用的,而不是李承度,且以往她若表現得局促緊張, 他總會體貼耐心地等著, 才不會像現在這般咄咄逼人。

扶姣不大適應這樣的李承度, 坐在榻上後仰,分明緊張得很, 眼神卻很犟得不肯躲閃, 口中還又下意識回了句不知道。

見她這模樣, 李承度眼中飛快閃過笑意。

極具耐心的同時, 他從來不缺乏獵人抓住時機的洞悉和敏銳, 根本不容這只平日驕傲至極的小孔雀在此時縮成烏龜。

“哦,郡主當真不知嗎?”李承度不徐不疾,仍用很平靜的語氣表達詢問, “若非如此, 我為何要答應郡主離開雍州?為何要對郡主百依百順?為何在郡主遇險時會如此迅速……”

他每說一句話,扶姣的氣勢就弱一分。這些事、這些事當然是她早就知道的, 也早就篤定是面前這人愛慕自己才會做出,可是經他口中說出,再感受到面上的目光,讓扶姣的臉愈發紅,從嫣紅轉為深紅,也就這僅僅幾息的事,面上燙得可以燒水。

“這些事——”李承度一一舉完例,還要在最後重復問道,“郡主當真一點都不知嗎?”

扶姣第一次被問得說不出話,她的口才本是極好的,不管否定肯定都可以極為坦然,但這會兒不知怎的,竟一個字都說不出。

李承度的目光有了變化,不再如靜湖那般平靜,泛起漣漪時才叫人知道,原來他也有這樣情緒起伏的時候,視線灼灼。

見他還要再張口,扶姣忍不住撲過去捂住他,像只炸毛的貓兒惱怒道:“不許問了,不許再說話了。”

以她的身手想碰到李承度並不是件易事,可他依舊沒躲開,順勢被按住了,手臂撐在榻邊,似是讓她不至於因太用力而翻出去。

放在平時,扶姣才不會注意這些小動作,只會當做理所當然,她享受他人的好享受慣了,很多事情都不會在意,被他驟然點破那些後,好像突然間就意識到什麽。

怎麽覺得李承度那些話說出來,她好像十分對不起他一樣?

可是……扶姣也有點委屈,愛慕她的人那麽多,如果不是對他另眼相待,她才不會接受呢,難道非要她親口說出來才算嗎?

她才不是隨意利用玩弄他的負心漢。

阿娘說過,遇到事情不可以當縮頭烏龜……

混亂的思緒隨著帳內驟然安靜下來而慢慢捋順,扶姣暗暗看一眼李承度,發現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自己,如此被燙了下,又飛快收回目光,故作若無其事地清嗓子,手中力道輕輕松開,長睫飛快扇動,慢吞吞道:“你折服於我,仰慕我一事,當然是知道的,畢竟我這樣厲害。”

到這兒,已經完全沒了先前那般盛氣淩人的氣勢,語速極慢,想要再絞盡腦汁說什麽,被李承度打斷,“並非仰慕。”

他用扶姣從未想過的直接語氣道:“是愛慕。男子之於女子的愛,屬下之於郡主的妄念。”

“有件事郡主也許的確不知。”李承度放下扶姣捂在他嘴邊的手,“每次看到郡主時,屬下會忍不住靠近,靠近時,會想擁郡主入懷,待真正懷抱郡主時,又會忍不住有更不合時宜的想法。”

“郡主確定,只將它看作仰慕嗎?”他微微一頓,“若是郡主如此認為,倒也不是不可。”

就連說出這種話時,李承度的語氣好像也帶著下屬般的恭敬,可是又好像只要她一點頭,他就能夠做出更過分的事來。扶姣一時竟分辨不出,這是他騙自己或嚇唬自己的話,還是當真如此。

這樣具有攻擊性的李承度太陌生了,好似隨時會把人吞吃入腹,扶姣有些抵不住他的目光,再一次扭過了頭,這次發現不僅是臉,渾身都燙得厲害,他太近了,近到氣息都融在了一起。

以往覺得無所謂甚至理所當然的姿勢,此刻卻顯得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