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請帖

饒是劉珂緊趕慢趕,回府之時,天色也已經暗了,室內掌了燈,而尚瑾淩仿佛剛午休而起,一頭烏黑長發只是用簪子綰在腦後,一手端著蜜水,一手拿著紙筆,正伏案寫些什麽,看起來慵懶隨意。

邊上正站著王府管家,低聲匯報著什麽。

劉珂所有的寒冷和燥郁在看到這一幕時,好似被春風拂過心口,瞬間溫暖而平和,他隔著內室簾子站了一會兒,從入宮開始一路的冷笑假笑嗤笑之後,難得有一絲欣慰的笑容。

不過總有一個不太長眼睛的,納悶地問他:“殿下,咱為啥不進去啊?”小團子跟隨著劉珂進出,很清楚見了皇帝之後,自家主子的心情有多惡劣,馬不停蹄回府,不就是為了早點見到小少爺嗎?

劉珂回頭,擡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肩頭,一路風雪,上面堆積的雪花還沒融化,“一身寒氣,冷著淩淩了怎麽辦?”

“把披風脫了不就好了?”小團子道。

劉珂低頭看他,小團子縮了縮脖子,訥訥道:“奴才說錯了。”

“不,你說得對。”說完,劉珂解了披風,一把丟給他,然後大步走進去,“淩淩。”

屋內,很溫暖。

大管家見到主子,連忙行了一禮。

劉珂擺了擺手,看向尚瑾淩桌上,問:“在寫什麽?”

尚瑾淩回答:“請帖。”說著將膝蓋上的暖爐遞了過去。

“我不冷。”

尚瑾淩看著他一身華服蟒袍,連披風都脫了,不禁蹙了蹙眉,“可我看著冷。”說完就拉過手來一摸,然而挑眉看著他。

劉珂:“……”剛從外頭刮風下雪地回來,手怎麽可能是熱的?

但是手不熱,心熱,劉珂乖乖地接過來說:“我沒有見到景王。”

“攔住了?”

“嗯,說是得了癔症,死活不讓我見,阻攔的便是竺元風。”

尚瑾淩聽著,不禁扯了扯嘴角,眼露諷刺,“這位陛下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這個本事若是放在治理國家之上,就不會有今日動蕩的局面。”

順帝除了不信劉珂之外,也不信竺元風,哪怕後者在他身邊從來沒有一絲逾矩,更無結交任何皇子大臣。

現在正好拿景王拭了拭兩人。

劉珂若不見景王,帝王對他存疑,若是見到了,那竺元風便陷入麻煩。

“你說他疑心病重成這副德行,怎麽還能活得好好的?”劉珂有些想不明白。

“帝王,殫精竭慮者,通常命不長久,然昏聵所欲者,一般……”尚瑾淩頓了頓,似乎在想如何形容,然後就聽到劉珂說,“死於他朝開國皇帝之手。”

“噗嗤……”尚瑾淩笑出了聲。

“怎麽,我說錯了?”

尚瑾淩搖頭,“此乃正解。”他稱贊道,“看來史書沒白讀。”

劉珂一走進這屋子,就暖和了,他將手裏的暖爐又重新塞回尚瑾淩的手裏,說:“若非淩淩你,我曾經就是這麽打算,劉家江山讓人推了最好。”

新政既是大順的藥,也是一味毒,用得好,便是去疾病愈,國泰綿長,用得不好,燃盡氣運,發作早亡。

然而一般人根本掌握不好那個度,瞧,搞得地方上烏煙瘴氣,哀聲哉道,借著新法,什麽魑魅魍魎都出來了,朝廷動蕩,便是因為已經壓不住此起彼伏的反對聲。

寧王,是順帝送於安撫人心的最後一顆藥,所以……劉珂將目光重新回到了尚瑾淩的桌上,拿起那一張張的請帖,粗粗一看,他笑道:“淩淩,你這是準備將整個京城的權貴都給哥邀請過來呀?”

“別亂翻,打亂次序。”尚瑾淩將請帖搶過來,對著大管家送來的名冊重新核對,他說:“管家方才稟告,半月前你回京的消息一出,這個寧王府的請帖就沒停過。等今日你回來,單進宮的這一個下午,又有一疊送上門,這數量全部攏一攏就是送灶房當柴火燒都能燒出一桶洗澡水。再加上今日雪下這麽大,都有那麽多官員來迎接……”

“不過是些三品以下,不大不小的官罷了。”劉珂混不在意。

然而尚瑾淩卻摸著暖爐,微微一笑,“這些官員雖然是聽命行事,但這說明他們背後之人,卻是相當迫切,寧王殿下,您比我想象中的炙手可熱呀!”

“別笑話哥了,再熱頂什麽用,今日宮裏走一遭,我算是看出來了,我就是那人立的靶子。”

尚瑾淩聞言,低低笑起來,朝著劉珂眨眨眼睛,“心裏明白就好,你知道如今你們這三位皇子在皇上心目當中,誰最合心意嗎?”

劉珂毫不猶豫且嫌棄道:“二哥。”

“是啊,所以咱們第一局就先將他踢了。”說著,尚瑾淩高聲吩咐道,“大管家。”

正在門口候著的大管家走進來,“殿下,尚少爺。”

“把那些請帖都發出去吧,不要有遺漏,三天後寧王府開宴,所有人務必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