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確認

其實,城門射殺流民的那天,盧萬山和馮陽就在城墻上。

他們高高在上,以俯瞰的姿態,冷漠地看著又是跪求,又是拍門的流民,接著盧萬山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放箭。”而馮陽揮下了手。

刹那間,鮮紅的血噴濺,不斷地灑在青磚白雪上,鮮紅刺眼,耳邊是一聲聲哀嚎,可他心中毫無波瀾,也無從憐憫,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和這群賤民不一樣,也永遠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然而此刻,他倆睜大的眼睛中,看到了彼此喉間噴出的血,其實與那些流民沒有任何不同,一樣的鮮紅……

曠野大風,侍衛放開了盧萬山和馮陽的屍體,任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血液流淌,漫開一片。

直到最靠近盧萬山最近的官員噗通一聲往後栽倒,引起所有的官員往後推攘,嚇得聲聲尖叫,才引起鼎沸人聲。

當著三千雍良軍,當著萬名流民,在百官的面前,這兩名罪惡多段的禍首……死了。

小團子用盡生平最大最尖的嗓音宣讀著兩人的審判,字字如刀,鐵證如山,死有余辜。

接著劉珂道:“本王奉皇命就封雍涼,便是這雍涼之主,容不得任何違法亂紀,視人命於草芥之人!不管是誰,官也好,民也罷,只要是雍涼人,只要遵紀守法,便受本王庇護!盧萬山,馮陽,一個作為雍涼知州,一個作為衛軍之首,救災不利,本就失職,射殺流民,更是草菅人命,勾結匪徒,簡直窮兇極惡!這樣的人,不論是國家法度,還是人情世故,都該殺!”

他說著看向胡兒牙帶領的三千雍良軍,以及剩下已經嚇傻的官員,用逼人的氣勢喝道:“若還有誰不服,盡可以站出來,給你反駁的機會,來說服本王!”

他背手而立,金絲蟒袍在身,親王尊貴,以睥睨之勢問道:“有嗎,站出來,本王赦他無罪!”

無人應答,只有獵獵風聲。

劉珂冷笑一聲,大袖一揮,“既然沒有,若再有人懷恨在心,意圖犯上作亂,就別怪本王以同罪論處!至於這些官吏……”他冰冷的目光一一掃過戰戰兢兢的知州下屬官吏,“本王不以言論定罪,那就暫且看押,查清之後依罪並罰!”

此言一出,被盧萬山和馮陽的屍體嚇怕的眾大人頓時松了一口氣,差點以為他們也要跟著下去了。

忽然,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寧王威武——”

“寧王威武——”

“寧王威武——”

排山倒海的聲勢在這曠野上起此彼伏地響起,不少流民熱淚盈眶,自發地跪俯在地。雍良軍見此,心神震撼。忽然,有人棄了刀,接著一個接一個,鏗鏘之聲下,三千士兵共同伏地,表示臣服。

馬車裏的方瑾淩,看到這萬人跪服的場景,只覺得心情澎湃而激動。

他睜大眼睛,望著遠處的城墻,那站於女墻後的士兵也同樣單膝跪地。黃沙遼遠,城門緩緩地向兩旁打開,迎接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那此刻站在萬人之中,金龍伏肩的高大男子。

都說氣運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可方瑾淩覺得帝王承載一國氣運而淩駕於蕓蕓大眾之上,倒也並非胡言亂語。此刻的劉珂萬眾矚目,自有這種魅力讓人心甘情願匍匐在他的腳下,將自己的命運和希望托付於他之手。

太過耀眼了,方瑾淩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望著,心中湧現出無限的自豪同時,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充斥著胸膛,呼之欲出。

劉珂看向萬名饑寒消瘦的流民道:“你們的萬字請願書,本王銘記於心,今日信守承諾給你們一個交代了!你們的同胞若是還在城下,盡可以替他們收斂屍體,給予安葬。接下來,隨本王一同入城。”

“多謝寧王殿下!”

然而萬名流民進城畢竟是一件大事,劉珂看向那群如同鵪鶉的官,隨口問了一句:“誰知道,這上萬流民可以安置在於何處?”

這個時候還不好好表現,那就是傻子了。

立刻便有工房官員小心翼翼道:“殿下,下官乃工書周必,掌管工程營造之事。在此之前,正替盧大人,不,罪官盧萬山修蓋胡坊……已經完成大半,可以暫時安置。”

劉珂新奇道:“胡坊?”

“是,在雍涼的胡人越來越多,原來居住的地方太小,是以另辟一地,修蓋坊市。”

劉珂聞言看了眼趙不凡,後者點點頭道:“在下也聽說過,因是胡人不滿居住狹小,特意遷出了周圍原住百姓,在那裏重新蓋起房舍,以此規模住下上萬流民應當是足夠的。”

“既然如此,那就暫且如此安排。”劉珂說完,又瞥了那些官吏一眼,“管住的有了,那管糧的呢?還要本王親自問?”

這不耐煩的聲音瞬間將戶書給嚇了出來,真的是屁滾尿流般跪在了地上,“下官,下官戶書廖高誼,參見寧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