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親密

瘦小又臟兮兮的小姑娘看著面前的面湯,怯生生地看了眼旁邊望著土匪山的女人。

“二丫,你快喝,別讓娘看見。”同樣瘦骨如柴的男孩將碗塞進妹妹的手裏,催促道。

二丫舔了舔唇,最終忍不住饞,小聲道:“謝謝哥哥。”

她端過來一口一口地喝著,只有一點米面味兒的惹湯,卻沖開了她的味蕾,她恨不得一股腦兒全進了肚子,可是最終,她也只喝了一半,剩下的半碗任兄長再怎麽勸都不肯喝了。

“好喝,哥哥,你也喝。”

男孩再怎麽謙讓,終究只是個孩子,也抵擋不住誘惑將剩下的半碗喝了,喝完又舔了個幹凈,然後兄妹倆互相看著笑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望著山方向的女人已經收回了視線,將方才的一幕盡收眼底,她沒有出聲斥責,反而微微揚起笑容,帶著一絲欣慰。

手裏拿著餅,有了糧,娘兒三就不用再為餓著誰反復糾結,她又默默地看向了遠山。

終於有人從山上下來了。

“麻子!”女人一聲驚呼,將手裏的餅子塞給了兒子,然後就沖了過去。

王麻子被士兵攙扶著單腳下來,他傷了腿,不過命卻留著,見此,他張開雙臂一把將女人深深地抱在懷裏,望著前方不斷跑來的兒女,笑起來。

*

這兩天最忙碌的莫過於隨行大夫,直接體會了一把軍醫的昏天暗地,止住了一個的血,又有下一個要接骨,然後還有哀嚎的幾個在等待。

昨日被射傷的流民才剛都綁好了傷口,這邊還沒喘口氣,又有幾十號傷員被擡下山。

大夫們真是有苦說不出,誰都沒時間喝。

幸好,為了方瑾淩和啞巴,劉珂離京直接問皇帝要了兩個太醫,又在民間招了三個,藥草紗布按照方瑾淩的單子又翻了幾倍,這才不會在糧食告罄之余,連藥材都捉襟見肘。

這會兒,一個大夫正在給尚落雨診治,手下的徒弟在給尚無冰包紮。

而方瑾淩看著尚落雨的傷勢,久久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就這麽盯著那條皮肉外翻可見白骨的腿,眼睛漸漸紅了,“五姐姐……”

尚落雨正按捺不住疼嘶嘶地抽著氣,一聽到這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頓時嚇得睜開眼睛,“該死的……誰把淩淩帶過來了,嚇壞他了怎麽辦?”

這聲質問中,陪著劉珂一起進帳的尚初晴和羅雲,齊齊伸出手指頭指向了中間的這位。

劉珂:“……”他默默地將頭轉向了羅雲一側,磨了磨牙,眼露兇光。

後者呲溜一下頭皮發麻,下意識將手指給轉了個方向,指向了自己,然而在劉珂黑沉沉的眼睛下,最終默默低下頭:“卑職該死。”

“滾。”

羅雲麻溜地滾了。

劉珂清了清嗓子道:“那個……淩淩擔心五小姐,所以想來看看,五小姐的傷怎麽樣?”後一句話是對著大夫問的。

大夫已經檢查了傷,心中了然,回答:“稟寧王,五小姐的傷口雖然見了骨,不過幸好沒傷到骨頭,待會兒縫合起來,止血即可。好好修養月余,應該就能恢復行走了。”

“那會有後遺症嗎?”方瑾淩急忙問。

“不會,這種傷我們見多了,行軍打仗之人,誰沒受過,不礙事的。”這話是尚無冰說的,她受的都是輕傷,清理幹凈傷口,綁好繃帶就沒事了。

方瑾淩看著尚落雨的腿,一眼又一眼,面露忍心,“這麽深,會留疤的吧。”

“疤怎麽了,傻淩淩,能四肢健全地活著就已經很好了,難道你還指望我們跟其他閨秀一樣在意這些?”尚初晴摸了摸方瑾淩的腦袋,取笑道。

方瑾淩搖頭,他看著尚無冰和尚落雨,目光愧疚,垂下頭沉聲道:“四姐,五姐,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全,太想當然了。”

他再怎麽自負聰明,也不過是個沒什麽實踐經驗,光紙上談兵的書生。大言不慚地說要剿匪,卻沒想到匪徒兇殘,怎麽可能跟那些流民一樣毫無反擊之力,那些都是些亡命之徒啊!

一時大意,若是尚家姐妹中有人回不來了呢?若是那樣方瑾淩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更沒有臉去見西陵侯。

而他如此正式的道歉,卻讓屋內之人紛紛感到意外。

尚輕容帶著清葉和拂香端著放涼的白水站在了帳口,聽著裏面的聲音,便沒有進去。

帳內,尚無冰說:“淩淩,沒人怪你。”

十五歲的病弱少年,一直養在深宅中,乍然聽到落草為寇的流民,能不慌亂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還能在緊急之中想出應對之策,這已經令人刮目相看了!

這裏一個王爺,幾個領兵的將軍,尚初晴更是被西陵侯教導身側,承衣缽的主帥之選。他們既然沒有提出異議,這就說明方法是可行的。

“用兵之策是我定的,要論責任豈不是我更大?”尚初晴欣慰地笑著,“不過,咱們尚家兒女的確要有這份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