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啞巴

落英殿中,王貴妃正躺在貴妃椅上閉眸小憩,柔荑交由著身旁的宮女替她塗抹朱丹,遠遠望去仿若二八的嬌俏姑娘,然實則年近四十,有著成熟婦人的風韻嫵媚,在一襲尊貴的宮裝下,又顯得雍容華貴,只覺得端莊妖嬈,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樣的女人,只有大順朝最尊貴的皇帝才能擁有了。

很快,聽著由近及遠的腳步聲,王貴妃睜開眼睛,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當宮女塗上最後一根手指,她擡起手輕輕一揮,殿內所有的宮女都安靜而快速地退去,只來得及對來人欠了欠身。

“母妃。”景王站在王貴妃的面前,擡手恭敬地行禮。

王貴妃沒有起身,照舊懶洋洋地斜躺著,姿態優美動人,聞言便道:“你外祖母帶著大舅母和二舅母剛來過,哭得我頭痛。”

“讓母妃費心了。”景王愧疚道。

王貴妃笑了笑,緩緩地起身:“你外祖母說華兒和凡兒在湖裏泡了許久,雙雙得了風寒,如今臥床不起。小婉倒是不哭不鬧,可拿著剪子直接削了一縷頭發。瑯兒,這門婚事若是再繼續下去,她就得出家當姑子去了。”

景王眉頭皺得極緊:“劉珂那小子,真是不識擡舉,這門親鬧成這樣,不提也罷。”

“以小婉的才貌家室,這樣的姑娘,天底下男兒誰不想娶,若不是你與她年紀相差太多,我都想親上加親,將她指給你為妃,卻沒想到劉珂直接鬧沒了。”

王貴妃這麽一說,景王若有所思道:“母妃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把將來的舅子直接丟湖裏,差點弄出了人命,兩家結仇,真迫不及待想娶小婉誰會這麽做?劉珂以前再怎麽亂來,可從來不會這麽沒有分寸。”

景王聽著目光直接深了:“難不成他知道了?”

王貴妃看著自己的鮮紅指甲,沒有說話。

景王想了想,最終搖頭:“不可能,伯祖父手裏還有王氏隱藏的一股勢力我們也是最近才察覺,劉珂怎麽會知道?況且伯祖父已經退隱,都不在京城,劉珂一直住在宮中,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若真有接觸,我們不可能不清楚。”

王貴妃看過來,問:“那昨日之舉,如何解釋?”

景王嘆道:“我問過了,雖是劉珂孟浪地私下底想見小婉,可王子華和王子凡卻是當眾辱罵劉珂,甚至還提及了……已逝的王嬪。”

王嬪是劉珂的生母,王貴妃的堂姐。

那二十年前的宮闈醜聞,是劉珂出身的汙點,也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痛楚。對皇家的敬畏,沒人敢當面提及,然而盛極一時的王家,怒氣沖沖的王子華和王子凡卻忘了這個忌諱,戳著劉珂的逆鱗辱罵,不用想也知道話有多難聽。

景王知道之後,也就不難猜測劉珂為何在闖了禍之後毫無任何的愧疚之心,反而冰冷煞氣地來了一句:便宜他們了。

任誰被罵娘,都是一樣的。

提到王嬪,王貴妃眼底深暗,忽而她挑起了眉,笑道:“是不是故意的,再試試就知道了。”

“怎麽試?”

王貴妃道:“小婉我原本就舍不得,不嫁便不嫁了,換個人就是,京城那麽多姑娘,總會有合適的。要不是大伯父只有這一個外孫,對王氏多有怨懟,也無需搭理那小子。”

景王點點頭:“讓母妃費心了。”接著他苦笑道,“端王兄與楊慎行聯合起來蠱惑父皇推行新政,已經夠讓我頭疼了,若是劉珂再給我惹事,簡直是腹背受敵。”

王貴妃從躺椅上起來,到了景王面前,擡起手摸了摸他眉間的皺痕,心疼地說:“你原本是好心,可這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安分,還得讓你出面替他善後,那就別留著了。”

景王顯然已經耐心告罄,沒有反對,“昨日一事,支持我的各家因此也對我有了微詞,特別是定國公,其夫人的大壽居然就這麽搞砸了,真是換誰都咽不下這口氣。他們已經彈劾到了父皇面前,請求封地讓他離開京城。”

“這樣也好,眼不見心不煩。”王貴妃又道,“對了,不是說要雲陽侯夫人上書狀告楊慎行嗎,可行得通?”

“王妃還沒得到準話,就讓劉珂那小子搞砸了,不過不是要緊的是,再去催一催便是。”

大成宮

劉珂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身形挺直。

夜晚的燭光有些昏暗,映照在地上留下一圈圈的陰影,他垂著頭,看不清面容。

丹陛上,坐在龍椅的皇帝頭發白了兩鬢,深陷的眼窩看起來有些萎靡,仿佛虛的很,可是眼睛卻嚴厲地看著地上跪著的兒子。

“你簡直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出來?”

聲音低沉威嚴,卻沒有任何溫度,劉珂已經習慣了,照舊低著頭沉默以對。但是嘴角勾出個譏笑的弧度,心說那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