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是想說,你最重要。……

萬籟俱寂, 夜沉如水,撕碎的火焰染紅了整片蒼穹。

同青樓一道燃起的還有稱霸景州多年的趙家老宅。

趙柔兒自知以自己這般殘花敗柳再不可能入他的眼,便期待著祁朔被抓之後同他談條件, 卻不想等來的之前無止境的火海。

劇烈的紅與濃煙滾滾映在她的瞳孔中只剩驚慌失措。

突然房梁倒塌,趙柔兒瞳孔驟縮, 猛地拽過身旁的婢女。

“小姐——”

眼瞧著那婢女淹沒於火海, 她終於回過神來, 瘋了一般地朝外面跑。

曾經自稱景州第一絕色的趙柔兒此時披頭散發, 再無往日清高。

就在她以為自己逃離生天之時,忽然一道劍光閃過,欣喜瞬間凝固於面容。

趙柔兒難以置信地摸上自己泛涼的脖頸,腳下已然血流成河。

她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臉。

是祁朔身邊的人。

轟的一聲身體跪倒而下,身後的尖叫與炙熱逐漸抽離思緒。

彌留之際, 目光渙散, 趙柔兒終於明白當初的自己有多麽愚蠢和天真。

她低估了祁朔的實力。

也低估了奚蕊於他而言的重要性……

不對——

那個女人, 根本就是他的逆鱗。

後半夜, 忽而烏雲滾動,電閃雷鳴, 大雨傾盆,終於澆滅了那幾乎燃透天際的大火,廢墟上繚繞的黑煙, 彰顯著一個時代的隕落。

無人知曉趙家的那把火是如何燃起來的, 也無人知曉那樣強悍的氏族是如何在眨眼之間湮滅成灰。

他們只知這一夜之間,風雲變換。

從此,世上再無景州趙氏。

......

雨下了一天一夜也未曾停息。

此時的林府蔓延著冰冷至極的低氣壓,伴隨著窗台伶仃的狂風驟雨,更顯森冷寒蟬。

銘右看守在外, 望著頭頂那片濃重的黑雲,眼底略有擔憂。

其實此事本可以更為穩妥保守的方式打入這條暗線內部,可公爺卻偏偏在這最後關頭選了條最孤注一擲的做法。

好在趙老爺來不及將他們真實身份的消息傳出便被了結,而有了先前鋪墊,名義上的林家也勉強可以名正言順地接手趙家事宜。

只是......

回想起昨夜公爺抱著夫人眼尾猩紅的模樣,那通身上下迸發的戾氣,一如多年前老公爺逝世時那般令人壓抑窒息。

他們跟隨公爺出生入死多年,自知他一向是穩重自持,胸有籌謀,做出的決定從不輕易更改。

而這一次……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到過公爺這樣失控的一面了。

......

祁朔自昨日將奚蕊帶回來,便未讓她經任何其他人之手。

親自褪去她那幾欲衣不蔽體的外衫,他從未覺得自己的手掌還能顫抖得這般厲害。

後背被鞭笞過的紅痕結了痂,四肢的勒痕還未褪去,嘴角的血跡被擦拭幹凈,能看到那泛起淡淡的烏青。

祁朔強壓著心底的顫動為她清洗身體,又將人抱至軟榻,帶繭的指腹覆上小姑娘緊擰的眉心,只覺得胸口的抽痛伴隨著自責一陣勝過一陣。

他不敢想象如此孱弱且嬌小的身軀,是如何在那樣的環境中奮力掙脫,奔跑在不知名的叢林,卻又在半途中再入虎穴。

那時的她該有多無助,又該有多害怕......?

奚蕊睡得並不安穩。

她仿佛了陷入了一個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的夢魘,只覺自己身處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森林。

驚懼、惶恐與不安在她心中瘋狂交織成網,束縛包裹住心臟,讓她窒息,喘不過氣來。

耳邊呼嘯過陣陣劇烈的颶風,在一次次刮動中發出宛若地獄深處傳遞而來的悲鳴。

突然四周驟然竄出帶著倒刺的漆黑藤蔓,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直直朝她沖來。

奚蕊瞳孔驟縮,大駭著邁動腳步拼命地朝前跑,可那藤蔓卻比她更快。

她只覺腳腕被猛地纏繞收緊,而後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失了重心。

“不要碰我——”

奚蕊尖叫一聲,遽然離開夢境睜開雙眼,她驚坐而起,滿頭大汗。

“蕊蕊。”

男子突如其來的低喚使得她被嚇得抖了抖,瞳孔的懼色還未消散,胸腔的跳動如雷轟鳴。

祁朔緊抿薄唇,想要握住她的手懸在半空中,凝視著她那下意識的退縮,只覺心如刀絞。

他太明白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流落荒野會遭遇什麽。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朝那最壞的一面想,可方才所見的痕跡以及她此時的不安落入他的眼底皆像是利刃穿心,使他動彈不得。

“我不碰你。”祁朔咬緊後槽牙,喉結艱難滾動,“你別害怕。”

說罷他起了身,又與她離了些距離。

奚蕊的思緒逐漸回籠,呆滯的瞳孔開始轉動,她緩緩擡眸,對上了男子隱忍著痛色的眸。

見他要走,她倏得伸手抓住了他的腕:“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