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今天可以就親一下……

對於寫信一事, 本是因為覺著阿沐的提醒十分有道理才打算動筆。

可當真的執了筆,奚蕊才驀地發現,在這第一句‘同夫君安’後, 她竟是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

所以那些尋常夫妻都是交談些什麽呢?

奚蕊雙手托著腮幫坐在窗前案邊,看著夜幕逐漸籠罩, 聽著蟬鳴蛙叫漸起。

不知怎麽的, 她忽然想到了年幼時, 父親外出辦案後, 娘親在那煙雨朦朧的軒窗前執筆寫信的模樣。

那時的爹爹還未晉升為大理寺卿,所負責瑣事極多,是以,外出復案十分頻繁。

她憶起以往爹爹每次出門前娘親都會的諄諄囑咐,以及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寫下親筆家書。

只可惜她當年太小, 記不得娘親寫了什麽, 只能模糊地回憶起, 娘親寫下每一個字時唇角皆噙著淡淡的笑意, 似乎是十分眷念又幸福的模樣。

所以......

娘親定是寫了些自己覺得開心的事情才會如此愉悅!

想清楚這一點的奚蕊如醍醐灌頂,她坐直身體, 立馬執起筆杆,又沾了沾墨。

再動筆時則如文思泉湧,揮灑自如。

......

“昨日午食一燒雞, 味覺甚美, 待夫君回來一同品嘗。”

季北庭憋著笑稍稍瞥了一眼祁朔手頭家書,可那股笑意剛剛壓下卻又在見到後一封時徹底憋不住。

“今日復食之又覺味不甚美,便當我沒寫昨日之言?哈哈哈哈哈——”

他手肘搭在祁朔肩上,笑得直不起腰。

祁朔冷眼瞧過去,然後伸手一掌拍開季北庭:“笑夠了嗎?”

“哎不是, 我昨日見那左指揮使妻子給他寄的信都是些什麽‘日日思君不見君’之類言論,怎得,怎得到你這裏就是哈哈哈......”說著,季北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小夫人屬實有趣得緊。”

祁朔收好桌案上那突然送來的一沓開頭皆為「問夫君安。」的信件,淡道:“既然還有空窺人信件,今晚東南方堤壩便由你去驗查。”

季北庭突然哽住:“......你冤枉我,我可沒有看他的!他收到信後恨不得炫耀到整個軍營都知曉,就差到你面前來念一遍了!”

“那你方才念的是誰的?”

“......”

季北庭哼了兩聲:“去就去,我作為工部主事本就該以身作則!”

“這般有覺悟,那西北方向的也順便去了罷。”

“???”

……

此番南下築堤本就是未雨綢繆,是以,並非十分巨大之工程。

再加上當地百姓見到鎮北軍後皆是上趕著相助,倒也算事半功倍。

“啟稟公爺,這裏是青城近五年來的堤壩修築情況。”

銘右呈上一沓案卷,祁朔隨手翻動,忽地眼眸一眯察覺不對。

東南沿海,易疏不易堵,而西南內陸則需嚴築堤壩。

可再看那官銀流通分配,卻更多配予東南,屬實蹊蹺。

況且青城是西南方多河交界之地,也是每年洪災最嚴重的中心。

按照這記錄來說,五年前朝廷便開始不斷撥款修壩,只是此地銀兩到手這般少竟也沒有上報,而且他們確實也築了,從字裏行間來看找不出半點紕漏。

但卻又感覺處處都有疑慮。

如此推斷,這種不正常從五年前便開始了,那時候裴雲昭還尚未登基。

祁朔緘默半響,心中有了決斷,他將案卷收攏,又吩咐。

“傳令下去,左右騎兵收整完畢即刻返京,不得停留,違令者軍法處置。”

看來有些事情要比想象中更加盤根錯節,但也不急,成事並非一朝一夕,他也有的是時間。

銘右頷首抱拳:“是”

……

*

奚蕊接連寫了許多封信件,從最初的思如泉湧,到現在的江郎才盡也不過數日。

她不禁開始懷疑,娘親當時寫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真的會令人快樂嗎?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一封回信也沒收到!

奚蕊擰眉問:“聽說南方女子溫婉可人,你說公爺是不是陷入溫柔鄉而忘了我這正室?”

她這般親手寫家書的真心終究是錯——

“夫人,公爺是去築堤,不是遊玩。”文茵無語。

哦,也是。

算了,她是位蕙質蘭心的妻子,要寬容大度,不能在乎這些小事。

為自己安撫再三,她繼而支棱直身,卻又是一日提筆與紙相顧無言。

奚蕊覺著坐到這副桌案上便已經感到痛苦萬分。

一定是這桌案位置有問題!

“文茵,阿綾——”她扔下筆杆,再次將身子往後靠向椅背。

“夫人有何吩咐?”

奚蕊指了指桌案,又朝外看了看,道:“把它搬到外面去。”

“這地方風水不好,影響我發揮。”

文茵、阿綾:“……?”

……

暮晚星眠,晚風和煦,奚蕊趴在桌案上一覺睡到了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