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當世子貢楊德祖

連杜畿和楊修這些局外人,在大街上都能聽到王必倒戈、韋氏分支韋康被抓查問的消息,顯然這事兒已經到了最後的收網沖刺階段,圖窮匕見。

當天,七月初三一早,京兆尹府衙正堂,自從就任京兆尹後,兩個月沒審過案子的李素,居然破天荒地親自公開處理一樁案子。

漢末的司法制度沒那麽講究,只要“春秋決獄、論心定罪”,靠“五聽”取證。

最大的案子要上報廷尉,普通的案子地方官想自己審也行,忙不過來交給法曹屬官也行,也不存在唐宋那些嚴格的公堂禮制威儀。中平年間天下大亂以來,就更加不講究了。

所以,李素難得斷案,也不用穿專門的冠、服,就跟平時策問選拔人才架勢差不多。

京兆韋氏的韋康,並沒有遭到捆綁,只是被差役用刑杖交叉押著,推到堂前,聽李素一一喝問。

堂外並沒有普通百姓旁聽,但有一些京兆尹的屬官,乃至受邀請的其他京兆大族的子弟,前來旁聽。

案情的基本情況,雙方沒什麽歧義,所以也沒什麽好多問的。

李素先讓人稍微出示了幾件證據,主要是人證,是幾個韋康派出去散布謠言的門客、家奴,被京兆尹的差役抓了現行,然後讓他們當堂招供、家主韋康讓他們幹了什麽。

這些人自然是早就挨了好多打老實了,而且李素承諾只要說實話會保護他們。所以他們當堂承認,就是韋康讓他們到處散播噴京兆尹盤剝百姓、官府從高糧價中爆賺差價。

人證說完之後,李素臉色一板:“韋康,你還有何話可說,這些人散布流言,誣陷朝廷賑災義舉,其罪不小!”

到了這一步時,韋康還不服氣,抗聲自辯:“本朝從未聽聞士人憂心國事、多發議論,就因言獲罪。韋某是讓他們呼籲了這些話,但韋某本心只是因為憤懣百姓凋敝,不甘百姓逆來順受、強忍盤剝,仗義執言。

就算最後所言有所出入,按‘春秋決獄、論心定罪’,那也不過是好心辦事、略有失察,李府尹莫非要因為這些理由,就治我的罪麽?我怎麽知道你哄擡糧價,自己賺了多少?”

還別說,韋康這番話,抗辯得到目前階段時,還頗有幾分後世震驚部自媒體人“雖然我們說的也是假新聞,但謠言倒逼真相”的意味,李素確實不好直接治他的罪。

東漢後期可沒少發生太學生“清議”批評時政的事情。桓帝年間因為宦官殘害清流官員,導致“太學生劉陶數千人詣闕上書”,讀書人憂國憂民評論時政就算說錯了也不能治罪啊。

幸好李素有準備,他好整以暇地拿折扇當驚堂木比劃,聲音低沉而有力地喝問:

“好一個論心定罪,如此說來,你是覺得,你讓人四處傳言官府故漲糧價牟利,本心是為國為民咯?那王必幡然悔悟,主動向我坦白,說你早就跟他商議,要破壞朝廷賑濟赤貧、便於你們趁著荒年窮人賣田、兼並土地!這你又如何解釋?”

韋康還不知道王必究竟怎麽樣了,自忖並未落下任何物證,當下耍賴道:“那定是王必構陷於我,或是有人指使王必構陷於我。

我們家與王必交情不錯,這點不假,但他也不至於因此主動觸怒上官、散布不利於京兆尹抗災賑濟的言論吧?他言行乖張,也是出於己意,何故攀咬他人!

再說,王必原先一貫表現得對府尹在民政方面的舉措不服,怎麽會突然向你‘幡然悔悟’,此言莫非欺天下人無耳無目!願請王必當面對質!”

李素法令紋抽搐了一下:“可惜,王必是不會和你對質的。”

韋康驟聞此言,忽然來了精神,得意地絕地反撲:“府尹怕不是把王必屈打成招、無端殘害?所以不敢讓他來見證對質!我說王從事怎會忽然性情大變,哈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惜漢中王勤王義舉,竟被你這個貪官汙吏破壞!”

韋康說起這番話時,居然還一身正氣,不明真相的人說不定還真以為他是個為民請命的豪傑之士。

李素冷冷看著他,等他得意完,才拿出一些書信、以及一個被捆著的薛悌,外加擡上來幾具曹操派來的護衛的屍體。

然後李素才好整以暇地開口:“王必不能跟你們對質,是因為我把王必保護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最近要防止被征東將軍兗州牧曹操的刺客找到——

我介紹一下,此人名叫薛悌,是曹操派來聯絡故吏王必的。使命是破壞漢中王、乃至長安朝廷,與二袁的關系,尤其是從破壞三方在買糧賑災上的合作開始,讓二位袁將軍更加不信任朝廷,心存自危。

可笑爾等還自以為利用了王必,讓王必出頭;實際上,成了曹操與王必的棋子還尚且不知!要不是我對王必貌似直言耿介的進諫不以為忤,對他的搶奪決策之功也不加指責、反而大度給他加官晉爵,否則他也不至於幡然悔悟,認罪坦白、指證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