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強偷弱是賭,弱偷強是白給

魏延火急火燎花了一天時間,表面完善了他的靈渠繞後偷襲計劃。

然後趁著晚上不召開軍議的時候,又偷偷單獨找趙雲進諫,希望可以避開其他態度持重的反對者,這樣一對一說服,趙雲面子上更容易下得來,也不至於被其他人抓住把柄噴軍事冒險。

至於計劃調整的具體內容,其實也沒什麽,無非就是進一步減少偷襲任務調動的人數,這樣可以在確保調度船只數量不變的情況下,一次性隨船多運點糧食,讓部隊在敵後可以堅持更久,有更多靈活反應的時間。

同時,魏延還找了軍中的零陵本地人、尤其是前幾天跟鮑隆之戰抓獲的俘虜,問明了零陵最南端與蒼梧接壤各個山口的地理形勢,勉強找了條理論上可以“一旦沒有拿下廣信縣城,就沿著山路輕裝撤回富川,翻回萌渚嶺”的路線。

事實上魏延根本沒打算走這條路,他就是想賭一把大的搏個前途,這個退路也是應付趙雲的,實際上能不能走都不知道。

……

中軍大帳裏,趙雲本人也是心情頗為難以言述,都快亥時初刻了,還沒熄燈歇息。

中午軍議結束的時候,因為自己否決了魏延的提議,表現出了持重不冒險的態度傾向,所以後來午餐和下午的時候,其他幕僚、下屬跟他聊起戰況,也都拿持重的姿態相勸,顯得自己“所見與主帥相同”。

當時,李嚴言者無心地說了一些看似安慰趙雲的話:“當年馬伏波平五溪蠻、交趾,為光武帝所重,只可惜最後南征途中,染疫而亡。

今將軍也號為伏波,南征軍功赫赫,且躲過了前番惡疫,必有後福,徐徐圖之,功業必可過於馬伏波。”

李嚴還是知分寸的,所以勸說的話就點到為止,沒有說更過尺度的。但下面還有些更年輕說話沒輕重的軍官,拍馬屁拍著拍著就逾越了尺度,說什麽“將軍豈是馬伏波可比,當年趙佗也是常山真定人,北將只要習慣了嶺南水土氣候,一樣可以建功立業”

(注:趙佗是秦始皇時候的人,所以其實籍貫應該叫“恒山郡真定人”,漢朝人之所以叫常山,是漢文帝以後為了避文帝的諱劉恒,改叫常山)

這話趙雲當時聽了就臉色板了下來:趙佗是什麽人?能這麽比喻麽?這是害我呢!

但幕僚散去之後,趙雲又覺得自己多慮了:趙佗之所以立國,也是機緣巧合罷了,是因為始皇帝無道,秦國不存在了,趙佗身為秦將不能降漢。

可如今漢室雖然也大亂,還有主公漢中王伸大義於天下。就算李傕郭汜手上的天子遭遇了不測……有大王在,自己就還是漢室忠臣。

大王一看就是個命格不凡、得享高壽的主公,還有什麽好怕的。既如此,趙佗的為秦建功部分,有什麽不好學的?他平定的地盤比馬援更廣大,就該努力效法,只要別效法其最終自立就沒事兒。

打仗要對事不對人,否則豈不是顯得自己反而心虛拘泥了?

趙雲心中暗忖:“還記得伯雅當初私下裏跟我講解過‘殿興有福’,談到為什麽‘一朝立國越久、仁君對能臣的容人之量越寬’。

為君者知天下歸屬有定,才能如此從容自信。故而劉邦對蕭何猶有猜忌、對韓信削王改侯。光武帝雲台二十八將卻多得善終。至於大王,更是能視雲長、翼德猶如親弟,此四百載之積也。

如今我若是為了躲避趙佗行徑而刻意棄用其戰法方略,倒顯得我‘猜忌大王有猜忌我之心’,不如坦坦蕩蕩。何況大王早就要我打完交州就回去參與北伐。我戰後即走,並無割據時間,復有何疑?”

也不能怪趙雲有這種擔心,因為他跟劉備的交情畢竟不是關羽張飛,也不是李素,跟前面三個人還差了一截呢。劉備對他用人不疑,他卻不得不想一想如何避免形成割據的自證清白問題,哪怕只是潛意識裏偶爾閃過這個問題。

就在趙雲為自己的擔心煩躁時,魏延來求見了。

“參見將軍!末將完善了一下上午說的靈渠偷渡方略,請將軍斧正……”

趙雲凝視了魏延幾秒鐘,點頭示意他詳細闡述一下。

魏延就一五一十說了。

趙雲聽完後,冷場了一會兒,低聲嘆道:“文長,你這還是在賭命吧。你投入的本錢是不大,而且我也看了,你在賭‘張津主動增援劉度、尋釁荊南軍,會導致內部不服,人心浮動’。

但是,這不是長久之法。目前我們對付的敵人,確實內部不甚團結,張津也不是馭下有術之輩,不過是何進那樣的短視空談之人,這樣或許有可能賭贏。

將來如果遇到二袁、曹操、李傕郭汜呢?此法只有明顯我強敵弱時才能用,兩者相當或敵強我弱,是不能用的——我不怕你死,就怕你活著回來後,賭上癮了,這話軍議上我是不說的,也就現在外無六耳,跟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