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談笑袁本初,往來曹孟德

何進手下這幾個心腹,很顯然以袁紹地位最尊,畢竟四世三公的家世擺在那兒。

何進作為“屠沽之輩”,縱然因為外戚的緣故,當上了“官場暴發戶”,也還是要給豪門面子的。

每次問起軍政大事,無一例外都先聽袁紹的意見。

袁紹也習慣了這種節奏,絲毫沒有謙讓就侃侃而談起來:“大將軍,我以為此次張純之亂,原本完全是可以徹底壓制住的——張純只有區區一郡之兵,能有多大能耐興風作浪?

之所以賊勢糜爛,在於鮮卑、烏桓與張純通謀。所以眼下關鍵,對於幽州那些此前失職、沒有安撫好烏桓的地方官員,及其弊政,應當下重手公開嚴查,並且由朝廷調遣大軍進剿。

另一方面,要示好於烏桓,分化烏桓與鮮卑。烏桓人素來為朝廷所用,是近年來朝廷因錢糧不濟、屢屢拖欠烏桓突騎軍餉,還征發無度,才把這支精兵逼到了張純那邊。

咱反正要嚴懲幾個幽州汙吏,不如便借那些人的首級,廣為傳說,說前些年朝廷拖欠烏桓軍餉,都是這些人上下其手貪墨了,朝廷如今將其抄家,所得錢財可以重新籠絡烏桓。

最好再任命素來在北境有威名的大宗正劉虞,重新擔任幽州刺史,讓其出面花錢安撫烏桓,只要烏桓反正,與朝廷並力同心擊殺張純、鮮卑,則何愁張純不平?”

袁紹這番話,是典型的“殺貪謝罪、把之前欠餉的責任推到死人頭上,給雙方都有一個台階下,好保住朝廷和烏桓人雙方的面子,再談重新勸降”。

這種招數,後人都玩得很溜了。比如明末遼東欠餉嘩變、亂兵抓了關寧巡撫畢自肅,最後明廷的操作也跟袁紹差不多。

也難怪後來的歷史上,袁紹能和親招撫蹋頓為他所用了。

“嗯,本初之言,正合我意……”何進是個沒主見的,聽袁紹這麽一二三洋洋灑灑的宏論,瞬間就覺得很有條理。

“大將軍不可啊!”

可惜,他話音沒落兩秒,反對意見立刻來了。

何進有些掃興,循聲看去,耐著性子追問:“孟德又有何高見?”

曹操謙卑地拱拱手,誠懇諫言:“張純之亂,說到底就是因為王芬暴斃後,朝廷疑神疑鬼、派賈琮去肅清王芬余黨,鬧得冀州官場人人自危。

如果今天因為幽州官員對烏桓、鮮卑懷柔不利、欠餉不報導致胡兵從賊,就拿他們開刀塞責,難道就不怕在幽州官場上也逼出更多的張純麽?此事萬萬不可行!不但不能勸陛下追究幽州官員,還要好生安撫,讓他們安心剿賊為先。”

何進一聽,似乎也很有道理,連忙又看向袁紹:“這……孟德直言,本初以為如何?”

袁紹斜乜了曹操一眼,心中盤算數秒,隨後忽然大笑:“呵呵,孟德此言,怕不是有私心吧!大將軍,我有一言,請屏退左右!”

何進有些尷尬,旁邊本來就沒有仆役婢女服侍,屋裏就五個人,屏退左右的話豈不是專門防著鮑鴻、陳琳不成?

何進大包大攬地說:“本初但說無妨,四位都是機密之士,不該亂說的事兒,自然會守口如瓶。”

見何進堅持,袁紹也就大咧咧說了:“孟德,你口口聲聲把張純之亂歸結為追查王芬余黨逼反所致、還阻止在幽州官場比照王芬案懲處幾個典型,怕不是因為你當年也被王芬勸誘過、還知情不報吧!”

“你……你何以知之!”此言一出,曹操臉色大變,也瞬間沒了反駁的勇氣。哪怕曹操覺得自己的觀點是對的,也只能閉嘴。

如前所述,前任冀州刺史王芬謀反暴斃之前,是試圖勾結過三個同謀的,分別是曹操,華歆,許攸,曹操和華歆都拒絕了,只有許攸跟王芬出謀劃策了一下。

但是,雖然曹操拒絕了,也勸阻了,但他也沒出首告發王芬呀!所以這事兒真鬧大了追究起來,曹操一個“知情不報”的罪過還是免不了的。

你知道有人謀反還不舉報,這罪名也不輕了。

此事曹操一直覺得很隱秘,卻被發小袁紹在這時候點破,瞬間就懵逼了。

只聽袁紹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傲然表情,坦然說道:“我當然知道,是子遠棄官逃往之前,告訴我的。”

袁紹,曹操,許攸,這三人相互之間都是發小,怪不得許攸畏罪逃亡之前,把其中因果都跟袁紹說了。可能許攸也覺得袁曹關系那麽好,說了也無妨。

誰讓許攸這逼一貫是藏不住話很愛顯擺的大噴子呢,不然後來臨死前也不至於一口一個阿瞞不知收斂了。

此刻袁紹也是心高氣傲,見不得小老弟曹操駁他的意見,所以直接出大招讓對方閉嘴。

此情此景,簡直就是兩年後議誅宦官的翻版——曹操那句“當誅元惡,一獄吏足以,何必引外兵進京”還沒說完,就被“孟德亦宦官之後,欲懷私耶”堵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