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傅言沒想到自己能這麽快見到雲舟。

一周前他還沉浸在心上人死去的噩耗之中,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墓碑上隨對方而去。

他還記得自己趕到醫院時見到的場景,青年一向幹凈的臉上全都是血,頭上破了一個大洞,他拼命的拿手去堵,卻怎麽也堵不住。

青年的手也很冷,冷得像是一塊冰,他用雙手緊緊握住去溫暖對方,卻怎麽都無法染上一絲溫度。

他眼睛睜地看著對方進了搶救室,被推出來時臉上卻蒙上了白布。

傅言瘋了似的沖上去,只見青年靜靜地躺在那裏,全身冰冷、雙眼緊閉,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再也不會睜開了。

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喧囂全都離他遠去,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眼前一黑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身後是各種雜亂的響動、很多人沖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想要把他拉起來,然而傅言的手卻死死扒在病床的欄杆上,雙目赤紅,十根手指都磨出了血。

他只是想再看對方一眼,然後將青年的面貌牢牢記在心裏。

這樣即使死後喝了孟婆湯,他也不會忘掉對方,他一定會找到他。

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

可他知道自己沒瘋,他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傅言被打了鎮定劑、綁住雙手,被迫躺在床上的時候一直在想,為什麽他沒有早點發現自己的感情?

其實雲舟和他的白月光一點都不像。

他喜歡的不是阮雪,他喜歡的只是少年時期一段最純真的愛戀,是他步入社會之後再也無法擁有的一種純粹和美好。

可惜他就像傻子一樣看不清,直到再也無法挽回。

那時雲舟的母親剛剛去世,青年每天渾渾噩噩、下意識的尋找身邊最親近的人作為寄托,而他沒有別人,只有自己。

可是自己呢?

卻對著青年說出了最殘忍的話,還把他趕了出去。

傅言的雙眸一下子染上了猩紅,開始瘋狂掙動起四肢,撞得床板砰砰作響,繩子在手腕上磨出了一道道血痕。

醫生呼啦啦地湧了進來,尖銳的針頭刺破了他的皮膚,冰涼的液體緩緩流進了他的身體。

他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回到了二十歲那年。

再三確定自己重生之後,傅言晦暗的雙眸總算有了一點光亮。

這是老天給他的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

傅言相信,就像上一世一樣,雲舟一定會再次愛上他,而他也會好好彌補對方,彌補他犯下的錯誤。

真是太好了,一切都能重來。

**

雲舟只僵硬了一瞬便緩了過來,對中年男人淺笑道:“傅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我是雲舟,您叫我小舟就好。”

傅言的目光凝在少年腮邊兩個小小的酒窩上,發現對方還是如他記憶中一樣幹凈純粹,美好得令人心折。

他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喉嚨也有些發癢。

傅言扯了扯領帶正準備介紹自己,就見少年直接略過了他,對站在身旁的中年人道:“黃老板,多虧您的引薦,不然我今日見不到傅先生。”

黃老板笑著回了一句,然後坐在一旁和他的父親傅景寒暄起來。

傅言扯領帶的手一僵,目光卻不舍得移開,一瞬不瞬盯著少年,“我叫傅言。我——”

雲舟看了他一眼,冷淡的點了點頭,“你好。”

接著便轉回視線,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杯。

傅言用近乎貪婪的目光注視著眉目清朗的少年,同時心裏有了幾分苦澀。

少年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用帶著笑意的眼眸看向他了。不過沒關系,他會再次認識雲舟,追求雲舟,直到少年愛上自己為止。

傅言直勾勾的目光讓雲舟的眉眼徹底冷了下來,胃裏一陣翻湧,簡直惡心得想吐。

他只想盡快把古錢出手,然後離開這裏。

在傅景喝完第一杯茶的時候,雲舟直接將錢幣拿了出來,推到對方面前:“傅先生,麻煩您了。”

傅景打開塑料盒,拿出放大鏡仔細觀察。

當他在郵件中看到這枚銅幣的3D掃描圖時,心裏便確定了幾分,現在不過是將實物與圖片仔細對照,再比對一些細節罷了。

要說‘永樂通寶背三錢’的話,恐怕整個華國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作為魔都博物館的館長,他不僅能時常看到這枚缺角的‘孤品’,還能親手接觸,對這枚古錢的了解自然不是他人可比。

古玩這個東西,眼力都是練出來的。見多了真品,自然能夠分辨出真品和贗品的區別。

就像末代皇帝溥儀鑒賞古玩一樣。

國學大師王國維曾讓溥儀鑒賞自己精挑細選的古董,溥儀馬上就判斷出是贗品。

王國維問他怎麽看出來的,溥儀當時是這樣回答的:“我完全不懂你們鑒別真假的那套方法,我就掂了掂,再看了看它的樣子,就是感覺和以前我家裏的那些不一樣。”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