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擁抱

阮宵的小臉上如同砸開一袋彩粉,瑰麗的紅色爆炸開來。

周牧野向前,阮宵腳步緊促地後退,退到了路燈前,退無可退。

周牧野神色淡然,低睫看他。

少年雪膚烏發,撇開臉避讓,垂著視線,眉頭都在不安輕顫,由於側頭的動作,大方展示出一截雪頸,燈光下,頸上漫開一層細膩淡粉色。

周牧野不說話,就這麽看他,目光在阮宵細致的五官上悠遊輕掃。

阮宵說不清現在什麽感受,只覺得心顫得厲害,無措間看一眼周牧野,撞上視線後,又跟燙到一樣躲開。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說話,只余一盞燈下兩道安靜的身影。

可阿黃卻變得異常興奮,在他們腿邊嗅嗅這個,又嗅嗅那個,哈著氣地圍著兩人打轉。

狗天生能感知人類的情緒,似乎是因為能嗅出人身上分泌出的荷爾蒙。

阮宵盯著地面,眼睛眨巴兩下,一手揪著過長的校服衣袖,小聲囁嚅:“阿野……你不要這麽叫我……”

“但你似乎不長記性。”周牧野低磁的聲線很淡,“以後幹脆都這麽叫你得了,好時刻提醒你。”

說著,垂睫朝下瞄了一眼,伸出一根手指輕戳阮宵的肚子:“孩子他媽?”

阮宵凈白小臉上又紅了一層,連忙用雙手按住自己肚子,稍稍側過身躲著點周牧野,就連責怪的語氣也是軟的:“你幹嘛呀。”

“孩子他媽……”

周牧野不管,依舊戳他,手指戳一下,喚一聲,聲音撩閑似的壓低:“孩子他媽。”

阮宵連連轉身,直到快背對周牧野了,才憋出羞恥的哭音:“你別搞我了。”

小可憐一樣,被欺負到只能縮在燈柱旁。

一旁的阿黃早開心瘋了,已經自顧自地跳到草地上,撅著大尾巴,用前爪瘋狂刨土。

周牧野看了會兒阮宵紅透的臉蛋,突然道:“我要是說不同意,你會去嗎?”

阮宵低頭安靜許久,輕抿唇,再擡頭時,眼睛水滌洗過似的清淩:“那我就不去了。”

又說:“但我會覺得很遺憾。”

周牧野盯著阮宵看了會兒,後退一步:“說吧,為什麽突然想參加預選賽。”

阮宵想了想,抓抓頭發,就近在路牙子上坐下。

周牧野就站在阮宵面前,舉高臨下地看著阮宵,在他身上罩下一層陰影。

阮宵雙手抱著膝,盯著地面上的一點,嗓音細細的,在安靜的夜裏有些伶仃。

“從我十六歲學花滑到現在,從沒參加過一場比賽,也無從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等終於該上場了,卻出了點意外……”

周牧野:“什麽意外?”

阮宵伏下身,用嘴唇碰了碰手臂:“我師父他……去了另一個世界。”

實際上是他去了另一個世界,但這種事不能讓周圍人知道,不然準會以為他瘋了。

周牧野漆黑眼眸裏有什麽忽閃一下,他輕拎了下一邊褲腿,屈單膝蹲下。

頂上驟亮的燈光照得阮宵輕眯了下眼,繼而擡眸看向周牧野。

阮宵像傾訴秘密一般,很小聲的:“阿野,我想我師傅了。”

聲音裏透出無法言說的眷戀,等夜晚的風安靜地拂過,不留痕跡。

周牧野手指蜷了蜷,壓抑著某種沖動。

只是還不待他做什麽,阿黃從一旁耷拉著尾巴小跑過來,將狗頭塞到阮宵的手臂下,順勢趴倒在阮宵身旁,沉沉噴出一口氣,像是在嘆息。

剛剛還在興奮刨土的狗子,此刻卻像跟主人共情了一般,變得悶悶不樂。

阮宵垂眸看了眼阿黃,擡起手臂,一手搭在狗頭上輕撫,觸感毛茸茸的很溫暖。

“師傅幫我編排了一個自由滑節目,我們從春天一直練到秋天,又從秋天練到夏天。”阮宵眼看著阿黃道,“我師傅是細節控,那個節目被修改過好幾十遍,凝結了他很多心血,他說只有這樣才能拿得出手,但……我們準備了那麽久,最終還是沒能上場表演。”

他又輕拍了拍阿黃的腦袋,示意它挪開,接著再次環抱起膝蓋,兀自落寞道:“無論以後能不能繼續花滑,我都想參加一場真正的比賽,想表演師傅為我編的節目,那是唯一一件,我們共同努力想要完成的、也是讓我覺得還能跟師傅產生聯系的事,雖然他看不到了……教練說錯過這次比賽,再想上場,就得等明年,再過一年……我真的還能記得關於師傅的一切嗎……”

阮宵不說話了,抱著膝蓋時,微微前後搖著身體。

過了一會兒。

周牧野:“預選賽是在一周後?”

阮宵眼一眨,擡起來看周牧野,“嗯”的一聲點頭。

周牧野低下頭,輕咬了咬唇,低聲道:“可以小心小心再小心點嗎?”

阮宵怔了一下,當他理解周牧野的意思後,眼睛驟然如星子一樣點亮:“阿野,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