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楚照流這嘴一叭叭,氣氛就沒那麽若有若無的緊繃了。

可惜欲衡長老注定是感受不到這份輕松活潑的。

他見鬼似的,駭然盯著顧君衣:“你不僅活著,還敢來西洲……哈!尊主今已出關,你也不怕被丟進煉魂幡!”

在楚照流面前,顧君衣並不會擺出什麽臉色,反而賴皮似的一笑:“這話是什麽道理,謝酩不也來西洲了?”

一句話把除了楚照流以外的人全陰陽了個遍。

謝酩把再次從懷裏冒頭看熱鬧的毛茸茸腦袋摁回去,掀了掀薄薄的眼皮,不跟顧君衣計較。

欲衡被兩人夾在中間,進退不得,目光謹慎地在謝酩與顧君衣之間流轉。

百年前,謝酩輸給了雀心羅,他以為僅僅百年光陰,謝酩的功力不可能有太大進展。

現在他心裏悔得只想把帶謝酩來分舵的那個小弟子挫骨揚灰。

欲衡已經了然過來,比靈力與劍道,他不可能拼得過謝酩,對謝酩其人的了解更是接近空白,心中瞬間做好了決定,面上浮出個冷笑:“怎麽,你是來西洲找陸汀雪的?”

楚照流略一挑眉。

陸汀雪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謝酩與楚照流並肩而立著,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嘴唇微動,傳音給楚照流:“花澗門少門主陸汀雪,魔修與正道協力抵禦妖族時,與顧君衣所領隊伍在同一戰場。”

他這麽一提,楚照流就想起來了。

陸汀雪雖出身魔門,但所擅長的功法卻極為風雅,玉笛橫陳,以音殺人,在彼時還是頗有些名氣的。

不過兩人都對此人不熟悉,或者說,就沒有見過陸汀雪。

魔修在大戰期間偷奸耍滑,名義上和正道結盟抵禦外敵,實際上想坐山觀虎鬥,出力甚微。

大戰結束後,作為主戰場的中洲大地上傷痕累累,怨靈無數,魔修趁正道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轉首就背信棄義,攻進了西洲。

雙方來來往往,打了整整幾十年,幾乎殺紅了眼,最終在雀心羅閉關後,正道才把魔修徹底趕回了西洲,落下塵埃。

顧君衣找了七十多年的人,就是陸汀雪嗎?

顧君衣卻恍若未聞,盯著欲衡看了片刻,忽地笑了笑:“這些年那老怪物閉關,你以為他出不來了,肯定在背後做了不少事,否則也不會見他一出關,立刻躲到了這裏——嘴上一口一個尊主,你現在最該擔憂的,恐怕是你的尊主會剝了你的皮做面鼓吧。”

沒想到顧君衣非但不接話茬,反而還一語中的。

欲衡臉色發青,幹脆也不再裝得多敬重忠心似的,眼珠陰陰一轉:“你猜猜,當年你被雀心羅打得半死時,陸汀雪做了什麽?”

顧君衣憐惜般摩挲著劍柄的指尖一滯。

欲衡的眼光何其毒辣,自然也沒放過顧君衣這一瞬間的變化,心中的底氣一下足起來,陰陽怪氣道:“沒想到我們魔門也會出個情聖,我猜花澗門消失這些年,你也一直在找他吧,真是癡情啊。”

顧君衣的嘴唇動了動,臉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沒有搭理欲衡話裏話外充滿試探的廢話,嗓音一沉:“他在哪裏。”

這些年離開扶月山,有時顧君衣會很痛恨修道之人的記憶為何要比常人好,想要忘的忘不掉。

七十年啊,彈指一瞬,凡人的一生便也快走到盡頭了。

他忽然有些恍惚。

腦中的那張臉卻又清晰了幾分。

水墨畫般,黑白分明,清冷俊美的眉目,每一處都生得恰到好處。

耳畔隨之響起了他的聲音——

“你為何想去煙霞?”

“我聽說煙霞熱鬧,春光甚好。”

但顧君衣走遍了煙霞的每一寸地,也沒找到他。

也就是片刻的恍惚出神,便叫欲衡找到了突破的機會。

他一擡袖,瞬息飛過無數連片飛針,散花般飛向四面八方!

欲衡想得很周到,以他的功力飛出的毒針,就算絆不住謝酩,也不可忽視,他身邊還站著個靈力低微的人,所以他必須護住那人。

至於失神的顧君衣,只要他沾上一根毒針,就會被麻痹住,趁此機會,他立刻就能施展血遁逃到千裏之外!

只要逃出去了,就有報仇的機會。

但是他又失算了。

謝酩是擋了。

但該被他護著的那個居然沖出來了!

楚照流手中扇子一擲,擋到顧君衣身前,不知反手從何處抽出柄劍,分毫不落擊飛毒針,順著一劍刺來,身法如落雲流水,流暢得讓人目不暇接,幾乎是賞心悅目的程度。

欲衡遲來地意識到,這個長著張草包似的臉的漂亮青年,並不是個草包。

扇子擋去大部分飛針,顧君衣也只是失神一霎,便回過神,穩穩接過扇子,長聲一笑:“多年不見,小師弟身法愈加精進了!”

欲衡心裏又驚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