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安得中山酒,醒日是歸時。”

這話如果換成別人來問, 趙醒歸心裏多少會有些不舒服,因為在一段感情關系中,用到“A不要B”這樣的說法, 就是把B放在了弱勢地位,說明A占據主導權, 繼續或結束都由A說了算, B只有接受的份。

趙醒歸不認可這樣的感情關系, 他不想做A,也不想做B,覺得自己和卓蘊就是平等的, 沒有誰淩駕於誰之上。

可這話是由季飛翔問出來, 就不一樣了,趙醒歸知道季飛翔沒有惡意,是真的在為他感到擔心。

因為他們都是帥氣的截癱男孩, 都是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就坐上了輪椅,嘗遍了截癱的苦, 沒有過健全人的戀愛經歷。

在趙醒歸認識的那麽多人裏, 季飛翔應該是最能與他感同身受的那一個,他們損傷位置差不多, 在聊天時也會不避諱地聊一些隱私問題,可以互相調侃, 互相解惑。

對於殘缺的身體,他們自卑又敏感, 還要對外人展現積極樂觀的一面。與別的殘疾人不同,男性截癱患者在X方面的弱勢還有可能會被人嘲笑。

那真的是對一個男人最沉重的打擊。

有一次籃球隊與人爭場地訓練, 季飛翔出頭與對方理論, 明明是他們占理, 對方卻開始人身攻擊,一個強壯的田徑隊兒麻男隊員就指著季飛翔的鼻子罵他“死太監,長著個軟J兒中看不中用”。季飛翔當時心態就崩了,劃著輪椅就要上去揍人,被隊友拉住才避免了一場群架。

季飛翔在擇偶方面自卑至極,原本就覺得趙醒歸和一個健康漂亮的女孩談戀愛算是膽大包天,現在又聽說那女孩要出國讀書,想當然地認為那就是分手先兆。

普通人都敵不過異地戀,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截癱男孩,那女孩出去後,趙醒歸分分鐘會被甩,季飛翔都想象到小趙同學被甩後傷心欲絕的那一幕,覺得自己好歹年長幾歲,應該提醒他幾句。

“那也不能不讓她去,學設計,是她的夢想。”趙醒歸躺在床上,歪著腦袋看季飛翔,“我相信她,如果她真的不喜歡我了,會和我說的。”

季飛翔說:“那可不一定,小趙,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家這麽有錢,我要是你女朋友,抱住你這棵大樹哪裏會撒手?這是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啊!”

趙醒歸笑笑:“她不是這樣的人,她自己家條件都不錯。”

“這倒是,我們都看出來了,一個千金大小姐。”籃球隊的隊員們平時也會聊八卦,自己談不上,對別人談戀愛都很操心,季飛翔笑道,“也只有你敢招惹這樣的女孩,我是想都不敢想。”

趙醒歸問:“不考慮一下鄒小瓊嗎?她很喜歡你,你不也喜歡她麽?”

聽到這個問題,季飛翔沉默了,又搖搖頭:“不了,不想拖累她,她就半個手不好,其實不嚴重,人長得又漂亮,年紀也小,找個健康的男人都沒問題,找我……委屈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趙醒歸說,“試都沒試就放棄,你以後會後悔的。”

季飛翔瞥他:“你少來給我用激將法,你才多大?哥的事自己有數,你先管好你女朋友吧!”

越過感情話題,兩個男孩又聊起了籃球。

季飛翔說:“等你好了,回錢塘咱們一起打球,你是不知道,沒有我,前陣子咱們隊打那個省內邀請賽,三場輸兩場,大寫的丟人現眼,就這種水平還想去打殘運會?小組都出不了線。”

“我群裏看到了。”趙醒歸已經進了錢塘輪椅籃球隊的隊員群,徐濤叫過他暑假去打積分賽,他去不了,結果比賽輸得很慘,趙醒歸說,“也有可能是因為沒有我。”

季飛翔哈哈大笑:“你個替補都算不上的,好大的口氣!”

趙醒歸看著季飛翔隊服上的國旗,眼裏充滿自信:“我會打上主力的,總有一天,我也會進國家隊。”

——

季飛翔離開後,下午四點多,卓蘊飄進病房,見到趙醒歸就撲過去嗷嗷叫:“趙小歸,熱死我啦!”

這天是邊琳和趙相宜在北京的最後一天,她們去了長城,卓蘊一路在“北京行”群裏直播曬照,七月的長城真不是人能去的,太陽毒辣辣地當頭直曬,三個女人個個戴著遮陽帽,穿著防曬衣,墨鏡陽傘不離手,一整天下來,卓蘊的臉還是曬紅了許多。

她給趙醒歸看自己的臉頰:“看到沒,這是帽檐兒和墨鏡擋住的地方,擋不住的就變這樣了。”

趙醒歸右手摸摸她的臉,心疼地問:“你沒塗防曬霜嗎?”

“塗了,屁用沒有。”卓蘊扯開一支雪糕的外包裝,是她在醫院的小超市買的,“吹空調多舒服啊!為什麽要去爬長城?我都快被曬化了,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雪糕的巧克力脆皮,趙醒歸盯著她看,舔了舔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