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他從誕生起, 就知道言虺的存在了。

就好像,他們是同一個人的左腦和右腦,同時誕生, 各司其職, 偶爾會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感到困擾。

他知道言虺代表著和他相駁斥的另一種力量——他構建時空的穩定秩序, 言虺則是秩序之下蠢蠢欲動的破壞欲與野心。某種意義上來說, 就像道德與欲|望。

他希望一切都按規則運行, 言虺卻偏偏要打翻這些規則。

沒有不變的規則,一塵不變意味著腐朽與毀滅——這是言虺的意思。

世界需要秩序, 缺乏秩序的世界只有無休止的戰爭和停滯不前——這是他的理念。

他們應該,永遠無法相互理解。

是這樣沒錯。他經常發現言虺因為過於隨心所欲,會破壞掉已經建立好的平衡。

但他是不會生氣的, 頂多為了修復有些困擾。

他堅信, 言虺的存在有他的意義。正如自然界的任何生物, 都在循環中有它的位置。

他必須對所有事物公正無私, 這樣才能保證,各方力量的相互制約與平衡。既然言虺和他同時誕生, 又有著和他類似的力量,那就把他也安排進規則裏吧。

實話實說,有的時候, 他看到言虺那樣肆意妄為, 會有一絲……羨慕。

擁有豐富的情感和強大的行動力, 永遠只跟隨本能行走,單純因為心情不好, 就能毀滅一個種族。

早些時候, 言知瑾曾經試著和自己虔誠的信徒們交流過。他們中的一些格外聰敏, 居然從蛛絲馬跡找到了他的所在,他也很高興給予他們更多的智慧。

直到有一次,他剛剛送離自己的信徒,就聽到了哀嚎。

他們在噩夢裏掙紮,逃亡,和不存在的惡魔鬥爭,直到精神崩潰。

言虺坐在旁邊,托腮看著他們因為恐懼把自己撞得鼻青臉腫,滿不在乎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們是你的信徒。我今天,剛好有些無聊。”

大概,對於言虺來說,這件事就像“今天我心情不好,出門看到螞蟻窩,那我就往螞蟻窩上澆點熱水看它們逃跑玩吧”那麽簡單。

為了有趣。

為了好玩。

言虺的名聲不好。

他生性自由,喜怒無常,做事手段又殘暴,大部分人,都是害怕他的。

也有人喜歡他,可他的信徒大抵也是野心家和偏執狂,他們渴望從言虺那獲得力量,想用這種力量統治世界。

言虺看起來不喜歡他們,沒怎麽理睬過,最多不過是無聊了戲耍一番,給他們看似能大幅提升人類生活水平的慢性毒藥,看著他們如獲至寶地爭搶、使用這些毒藥,最後死於自作自受。

言知瑾沒阻止過他,只是默默收拾殘局,把松松垮垮的秩序,重新補牢。

他是最公正的秩序,不存在任何偏私。他不會主動傷害任何人,也不會拯救任何人,他只是靜靜在旁邊看著。

和很多人想的一樣,他是冷漠的。

但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言虺開始明目張膽地追求他。

這件事說起來,有些荒謬。

言虺被自己的玩笑反噬了。他戲耍言知瑾的信徒,妄圖再次把他們折磨瘋狂,可這群信徒異常理智,他們利用自己從言知瑾那得來的信物,把言虺打傷了。

言知瑾被召喚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言虺難得一見的落魄樣子。

“你是來為他們討回公道的嗎,偉大而仁慈的神。”狼狽的處境使得言虺的神色更加癲狂。

“你傷得嚴不嚴重?”言知瑾問。

他不可能參與人類的生活。即使那是他的信徒,也一樣。神的力量,與人的力量,根本不在一個量級,只是一根頭發,落在人身上,也會是哀鴻遍野。

在那之後言虺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對勁。

言知瑾發現了,卻沒有細想。

他天生就是感情匱乏的,言虺那些瘋狂的念頭,他一點也理解不了。

可是言虺的耐心,和他對捉弄人類這件事的興趣一樣,非常持久。

他總是出現在言知瑾面前,滿懷熱情地送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再也沒有戲耍過言知瑾的那些信徒,反而大發慈悲地給他們提供幫助。

他追求得過於猛烈,以至於,言知瑾也產生了一個微小的念頭——就答應他,看看他還能帶來哪些新東西吧。

導火索在易猶嵐身上。

和他們都不同,易猶嵐常常扮成一個真正的人類,行走在人類世界。

她會誘惑人類,或是其他生物,享受他們的愛戀和忠誠,然後在歡|愛的過程中,把他們吞吃入腹,將他們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吞噬的生物越多,她的容貌越多變,力量也越強。實在吃不下了,就分裂出一個新的自己。

言知瑾就是在旁觀過她“進食”的全過程之後,有了答應言虺試試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