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在這種沒什麽必要的默契下, 兩人不約而同地面露嫌棄。

然後……

“我來買紙我做生意。”

……

晦氣。

謝渺撇撇嘴,懶得再開口。

溫如彬見狀,皺著眉頭,張口便透著一股泥古守舊, “謝小姐, 你身為崔家表親, 不僅在外與男子交往過甚, 如今還拋頭露面, 做起商人買賣,實乃違背女誡內德……”

來了來了,又來了。

要不是顧忌身份,謝渺真想找根棍子打暈這碎碎叨叨的翰林院編修。她跟他素不相識, 從前連視線都沒對上過, 他怎就不依不饒地要糾正她的“不守女德”?

“溫大人。”謝渺皮笑肉不笑地打斷,“看來你與蘇小姐解除婚約後,便愈發的清閑無事。”

溫如彬不料她會出言反譏,愣怔片晌後, 眼底盡是酸澀與困窘。

他與菀菀,他與菀菀……

謝渺如願見到他受到打擊, 內心沒有半分憐憫:開玩笑,誰來可憐可憐她啊, 被個陌生人三番兩次說教, 還能不能好了?

溫如彬很快便穩住心緒,剛要繼續廢話連篇,卻聽謝渺嚴肅道:“溫大人, 你再與我多說兩句閑話, 我便要懷疑你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在……”

在哪?

溫如彬一想便通,心想這謝表小姐不守女德也就罷了,竟還如此厚顏!

但在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裏,他不得已憋住滿腹牢騷,生硬地轉移話題,“廖管事呢?叫他出來,我有事要與他相談。”

為方便行事,紙坊有專門待客的廖姓管事,但不巧,廖管事出門辦事,方芝若又回屋睡覺去了,能做主談事的只有謝渺。

她便道:“他不在,你跟我談即可。”

溫如彬下意識地斥責:“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談得了正經生意!”

話裏的意思是,她只配談不正經的生意?

絕大多數時,謝渺是個寬容的性子,沒興趣跟人斤斤計較,可溫如彬多次出言不遜,即便是泥人都要生出火來。

她將賬本一合,往裏頭喊了聲,“拂綠,拿把掃帚來,將堂間的臟東西清一清。”

老話說得好,客來掃地不為勤,反之意味著……

溫如彬微瞪雙目,“你,你趕我走?”

謝渺不說話,眼裏寫著:不然嘞?

溫如彬面染薄怒,“你……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誠心來談生意,你這是什麽態度?”

謝渺直言不諱:“不想做你生意的態度。”

溫如彬道:“我替翰林院來采買用度,你可知翰林院每日的紙張開銷有多少?隨便包兩三個月,足夠你這紙坊忙活一年。”

謝渺發出一聲冷笑,“我們小廟容不下翰林院的大佛,請你出門左拐,聖光愛照哪照哪。”

溫如彬被她半諷半輕慢的態度氣得夠嗆,不由開始較勁,“你說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我告訴你,我今日非要在你這裏買紙不可。”

謝渺果斷:“不賣。”

溫如彬加價:“我出一倍的銀子!”

謝渺還是:“不賣。”

溫如彬再加價:“兩倍的銀子!”

謝渺仍舊:“不賣。”

溫如彬喪失理智,脫口而出:“三倍,我出三倍的銀子,要你兩千令宣紙!”

只見謝渺面不改色,抽出算盤噼裏啪卡那麽一撥,隨即變臉如翻書,笑容可掬地問:“總價是三千兩白銀,您先付五百兩定金,你看是銀票還是現銀?”

溫如彬:“……”

好在廖管事及時趕回,打斷這場幼稚的較量。溫如彬倒也誠心,與他到偏廳議事,談妥後出來見謝渺還坐在櫃台裏,再三思量一番,又迎了上去。

“謝小姐。”他盡量好言好語,“溫某說話或許不中聽,但你需知,忠言逆耳利於行,你這般離經叛……特立獨行,並不是什麽好事。”

其實謝渺心裏明白,溫如彬這人並無真正惡意,恐怕就是抱殘守缺,好為人師慣了,見到偭規越矩的便想教導一番,只不過……

“溫大人。”她問:“你平時也愛提點蘇小姐嗎?”

溫如彬想也不想,“菀菀從來知書達理,何須我多費口舌。”

謝渺點點頭,了然道:“那想必蘇小姐一邊與你有婚約,一邊惦念他人,到你眼中也是情深所致咯。”

她,她怎會知曉此事?

溫如彬有種被猜中心思的難堪。沒錯,那日他意外聽到菀菀與丁表兄的談話,得知她另有所愛,羞憤之余主動解除婚約。但他終是不忍苛責,將錯攬到自己身上,免去她被旁人非議的困擾。

“我與兩名男子來往是水性楊花,而蘇小姐做了同樣的事,則是情深所致,值得體諒。”謝渺似笑非笑地擡眸,“我懂,這便是世人常說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蘇盼雁是官家貴女,而她謝渺是落魄平民,正好應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