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3/3頁)

鼻涕淚水混作一團,拂綠胡亂用袖子抹去,徹底失去平昔沉穩,“小姐,他是個無賴,他聽不懂人話……”原以為離開平江,往事便能消散,誰能想到那人渣竟然敢來京城!

謝渺反而笑了,“那我便割了他的舌頭,挑斷他的手筋,叫他嘴不能言,手不能寫。”

小姐的意思是,要殺了——

拂綠簡直魂驚魄惕,但她很快便下定決心,重重磕了個頭,道:“小姐放心,奴婢定會辦妥一切。”

拂綠走後,謝渺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悵然闔眸。

“佛祖……”她道:“便容我破一回戒律,只一回便好。”

她重生以後,吃齋念佛,不計較前世恩怨,懷善心去救助旁人。她能釋然與所有人的過去,獨獨不能原諒一人。

那人叫孟遠棠,是她親舅舅的兒子,是她真正有血緣關系的表哥,也是她曾經的噩夢。

噩夢。

她九歲那年,謝氏嫁往京城,因怕她獨身在謝府會受人欺侮,便將她托付給親舅舅孟少歸。

孟家非官身,而是平江當地的糧商,算得富庶。孟少歸與謝渺的母親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自小感情甚篤,待小謝渺和藹可親,謝氏再三思量後,認為謝渺去孟府,總比在謝府,活在繼祖母的底下要自在。

初時的確如此。

孟少歸與妻子閔氏膝下只得一子孟遠棠,對粉雕玉琢的小謝渺極為稀罕,孟遠棠對這位表妹亦是疼愛有加,小謝渺著實過了段開心日子。

後來平江大旱,孟家的田地顆粒無收,糧鋪大敗虧輪,孟家幾乎要賣宅還債之時,閔氏將主意打到了小謝渺身上。

小謝渺手裏握著已故父母留給她的豐厚嫁妝,田地、商鋪、莊子、金器……

閔氏與孟少歸達成共識後,便換著法子在小謝渺面前訴苦。十歲的謝渺哪裏懂這些彎彎繞繞,見舅舅、舅母有難,二話不說便慷慨解囊。然人性本就貪婪,越是輕易得到,便越是所求無度,此後,但凡孟家出了問題,孟少歸與閔氏便伸手朝小謝渺拿錢,等小謝渺意識到不妥時,手裏的嫁妝已去了不少。

當小謝渺不肯再依,孟少歸與閔氏的態度大變,不僅處處克扣用度,連平日與她說話都陰陽怪氣。

好在,孟遠棠待小謝渺依舊寬和,小謝渺一度將他當做親生兄長,直到那日他借著酒意,伺機闖進她的臥房,用力摁著她,撕扯她的衣裳——

他說,小阿渺,你已滿十二歲,到該長大的時候了。

他說,小阿渺,我喜歡你,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他說,小阿渺,你出生時,姑母便開玩笑說將你許給我。

小阿渺,小阿渺,小阿渺——

令人作嘔的氣息似卷土重來,陰魂不散的叫聲猶在耳邊回蕩,謝渺卻已神色不驚。

對於十二歲的謝渺來說,他是徘徊在夢魘裏的惡鬼。

對於十六歲的謝渺來說,他是隨時都能摧毀幸福的劊子手。

對於十九歲的謝渺來說,他是陰魂不散、一步步將她逼近懸崖的豺狼。

她惶恐、無助、畏怯,害怕夢寐以求的美好被摧毀,於是妥協退讓,然而此舉並沒有換來對方的仁慈,而是變本加厲的欲壑難填——

直到崔慕禮當著她的面殺了他,溫熱的鮮血噴濺到她臉上,她在恐懼之余又覺得如釋重負。

沒有人能再威脅她,她解脫了。

而今,對於重活一世的謝渺來說,孟遠棠著實不值得一提。

既然崔慕禮能殺他一次,那她謝渺為何不能殺他第二次?

這一世,她要親自斬斷人生最後的隱患,安安心心地出家當姑子。

反正,他是個死不足惜的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