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頁)

深夜,崔慕禮正在案前翻看當年章見虎與姚天罡被關押時的獄史記錄,在翻看到某處時,指尖陡然一頓。

春三到五月,姚天罡被關押時,身患輕症……

燭光側映出他的臉,神情不可捉摸。

子時三更,鑼聲剛響,留值的同僚打著哈欠,一臉惺忪地來敲門,稱羅尚書有召。

崔慕禮用了已涼的半盞茶,整理好衣冠,敲響羅必禹的書房。

羅必禹坐在書案後,身材精瘦,外貌極其普通,唯獨一雙眼含銳光,仿佛能將人心看透。

他問:“紅河谷災銀案,你可有什麽發現?”

前面說過,崔慕禮是個極為謹慎之人,不到十成把握,絕不會貿然邀功。

崔慕禮恭敬道:“此案牽扯諸多,下官正在梳理案情,目前暫未發覺異常。”

話顯然是往好聽了說,梳理案情,梳理什麽案情?崔慕禮一個五品郎中,上峰只丟了點細碎茹毛的雜事給他,最重要的證據他根本沾不到。

羅必禹臉色擺臭,倒沒有說出不中聽的話,從抽屜裏拿出一疊發黃的信件,丟到案上,道:“過來,將這些信一字一句地看,仔仔細細地讀。”

這些正是當年姚天罡與神秘人的通信,前段時間被大理寺卿搶先一步奪回去研究,前幾日才落到羅必禹的手裏。

羅必禹將大理寺卿於俊峰罵了幾萬遍,研究研究,研究個屁,當年就是他主辦此案,也沒見他抓到真兇!

哼,等案子辦結,他定要去聖上面前參那老匹夫個“玩忽職守,辦事不利”之罪!

如此重要的證據,崔慕禮自然不會笨到帶出書房,而是在一旁的小案上,就著油燈,仔細研讀。

羅必禹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心道還算識相,便低頭琢磨別的去了。

雞鳴破曉,書房裏的二人仍在埋頭做事,不知過去多久,羅必禹往紫檀太師椅一靠,閉上眼,小憩片刻後,啞聲開口:“崔家小子。”

崔慕禮一夜未眠,卻不顯憔悴,仍是雅人清致,“大人。”

羅必禹問:“看出門道沒?”

“一共九封信件,無署名,無日期。但下官以此對比當初護銀軍的駐紮記載,從天氣、環境等細節入手,發現竟有意外重合,以此推算,寫信那人應當每駐紮一處,便向姚天罡書信一封。”小案上,崔慕禮已將信件依次擺好,道:“從而,下官亦發現古怪之處。”

羅必禹問:“什麽古怪?”

“一共十二處駐紮,信件卻是九封。”崔慕禮道:“有缺。”

他看出來了。

羅必禹心思萬千,面不改色道:“有缺又如何?”

崔慕禮道:“華山峻峰,窺角難望其險。行軍作戰,失寸便全軍覆滅。”

如同一塊地圖,丟失幾塊,便再拼不出原本風貌。

羅必禹眼神閃過一抹贊賞,語氣古怪,“你倒是異乎尋常。”年紀雖小,不僅沒有官家貴族子弟的不可一世,反倒沉穩從容,謙和有禮。能力亦是有目共睹,入刑部一年,無論多硬氣的犯人落到他手裏,扛不住兩日,便會對他全盤托出。經他手的案子,無一例外都拾整妥帖,無可挑剔之處。

面善,卻絕非心慈手軟之輩。謀略過人,卻不矜不伐,厚積薄發。

難怪聖上對此子多有贊譽。

羅必禹動了動發僵的脖子,起身道:“本官乏了,缺個車夫送我回府。”

崔慕禮從善如流,“下官願意代勞。”

於是,芝蘭玉樹的崔家二公子,聖上欽點的狀元郎,在熬完夜後,還要趕馬送尚書大人回府。

崔慕禮送羅必禹進府,臨別前,羅必禹扔下一句,“明日起,隨我一起調查此案。”

這便是要親自教導崔慕禮的意思。

崔慕禮笑道:“慕禮定不負大人重望。”

離開羅府沒幾步,崔慕禮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轉身相看,只見秀才孫慎元在羅府門前,與那門房說道:“勞煩通報一聲,慎元來訪。”

門房客氣道:“大人吩咐過了,孫公子直接進去就行……”

孫慎元。

崔慕禮若有所思,總覺得,有些事情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

*

崔慕禮回到府中,還未換下官袍,便聽喬木通稟,說是周念南來拜訪。

自從周念南入羽林軍後,他們倒是鮮少碰面。

崔慕禮換上一套常服,簡單用了些吃食便前往書房。

周念南等得無聊,正擺了一副棋局在耍。崔慕禮見狀,不多廢話,直接坐到對面與他撚棋廝殺。

一番你爭我奪、互不退讓的較量,終以周念南惜敗兩子結束。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棋盤,笑得不那麽真切,“崔二,你慣會扮豬吃虎。”總是以守為攻,暗布陷阱,待敵人深入後再露出爪牙,將它們一網打盡。

崔慕禮道:“兵不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