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面對咄咄逼人的攬霞,樹上的孩子一聲不吭,似乎只要不做聲,就能從這可怕的場景摘出身去。

攬霞失去耐心,“不下來?那就我上去!”

她正挽起袖子打算爬上樹去,謝渺也走了出來。

她連忙告狀:“小姐,奴婢睡得正好,聽到院子裏有動靜,出來一看,原來是個小賊在偷柿子……奴婢這就上去抓她下來,明兒扭送到刑部去!”

“我、我不是賊,你們不要送我去牢裏!”樹上傳來一道顫抖地、帶著哭腔的細細童音。

謝渺皺了眉頭,循聲望去。一個灰撲撲的身影正趴在樹上,看不清臉和表情,但從聲音來聽,已經嚇得不輕。

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巡夜尼姑問道:“謝小姐,可是院子裏出了事?”

謝渺看了眼拂綠,拂綠立刻捂住攬霞正待開口的嘴。

“驚擾師太了,院裏無事,是我的丫頭睡覺夢魘,現下已經好了。”謝渺提高聲音道。

待巡夜尼姑離開,謝渺提了燈走到樹下。

她問:“你是何人?”

樹上的孩子靜了半晌,弱聲道:“我是住在山下的正經人家,我不是小毛賊。”

謝渺道:“既不是賊,還待在樹上做什麽?”

孩子縮了縮身子,指向攬霞,聲聲控訴,“她說我是賊,她要送我去刑部大牢,她要讓大人罰我去邊疆種地!”

被捂住嘴的攬霞:“水讓泥透沃德識字(誰讓你偷我的柿子)……”

謝渺道:“拂綠,將攬霞帶進去。”

拂綠照做,院子裏只剩下謝渺和樹上的孩子。

謝渺朝她招招手,溫和地道:“她走了,下來吧。”

孩子猶豫著,“你、你是她的小姐嗎?”

謝渺道:“是,她聽我的話,不會再來抓你。”

孩子問:“那你會送我去刑部大牢嗎?”

謝渺哭笑不得,“這是清心庵裏的柿子樹,與我有何幹系?我即便去上告,人家也是不管的。”

“那你走遠些。”

謝渺站到墻角,見樹上那人靈活地爬下來。她看著八九歲的模樣,紮著雙髻,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粗布裙,臉上臟兮兮的,唯獨一雙黑黢黢的眼在夜裏分外明亮。她手上提著個籃子,裏面裝著幾個柿子,見謝渺看過來立馬藏到身後。

她表情警戒中帶點忐忑,仍在為自己辯解:“柿子熟了,再不摘掉到地上就可惜了。”

“嗯。”謝渺道:“確實是,今晚上我們用飯時就掉下一顆,砸到了攬霞的腦袋。”

“攬霞是誰?”

“就是剛才喊著要抓你的那個。”

女童咧嘴一笑,好不開心,“砸得好。”誰讓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賊,還要扭送她去刑部!

“你的表哥真在刑部當差嗎?”她好奇地問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姐。

謝渺搖搖頭,“沒有血緣關系的遠親,他才不會管我的事。”

女童的表情這時才放松,“我就知道她在撒謊,刑部大人哪有那麽多親戚,還正好叫我趕上了。”

雖已確定面前的女娃沒有危害,謝渺心中仍有疑慮。清心庵作為百年庵堂,戒律森嚴,夜間有專人巡護,眼前的孩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她便直接問了,“你是怎麽進來的?”

女童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我有時會幫庵裏的師太辦事,對這裏自然熟門熟路……”她指著謝渺身後道:“墻角有處狗洞,我是從那裏爬進來的。”

謝渺回頭,見墻角處壓著一塊大石頭,應當是正好掩住了洞口。

謝渺點點頭,心道明日就叫攬霞去堵上。

一陣夜風襲來,女童打了個噴嚏,鼻子裏竄出兩條清涕。

謝渺從袖子裏拿出帕子,朝她慢慢走去,“我給你擦擦。”

女童想跑,可腳像長在地上了一樣,怎麽都擡不起來。

竹編燈籠散著溫暖的光,罩著她黛青色的衣裙,晃呀晃,晃到她身前。漂亮的小姐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拭鼻涕。

“夜裏涼,你穿得太少,要生病的。”

謝渺下意識的關心,女童聽了,“哇”的一聲哭出來,抱緊她的腰大喊:“娘,我好想你啊!”

十五歲的謝渺喜當娘!

*

半個時辰後,謝渺將女童的身世打聽得清清楚楚。

女童名叫孫巧姑,今年八歲,就住在山腳的吉山村,家裏有個六十五歲的祖母,還有個秀才兄長。她的父親是個爛賭酒鬼,日日打罵她的娘親,直到有一天娘親受不了,收拾了包袱一走了之,而父親也在去年冬天的大雪夜裏,因醉酒睡倒在田地裏活活凍死。

兄長專心於學業,祖母又行動不便,家裏只靠巧姑做活來養家。巧姑平日裏幫人跑腿打雜幹些農活,可即便如此也是入不敷出。於是她將主意打到清心庵的柿子樹上,想摘了柿子做成柿餅拿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