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兵變

奧蘭治親王最終還是和加德納主教在同一份文件上簽下了名字,在場的每個人都注意到,他的嘴唇抿的緊緊的,就像是有人拿線將他的嘴巴縫住了一般,顯然這位尼德蘭的顯貴在英格蘭並沒有完全拿到他想要的東西。在付出了巨大的讓步之後,換來的卻僅僅是一份差強人意的協議,換做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也很難表現的比奧蘭治親王更加豁達了。

一俟簽約儀式結束,奧蘭治親王就立即動身離開,那輛送他來漢普頓宮的馬車一直在廣場上等著它的主人。當天晚上,親王就登上了一艘三桅快船,帶著同盟條約的一份副本朝著尼德蘭駛去。在那裏,貴族同盟的成員們正在翹首以盼他們的頭領能夠從英格蘭帶來好消息。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星期,到了二月下旬,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不列顛與西班牙的外交談判已經徹底陷入了僵局。菲利普二世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做任何的妥協,他甚至連交割聖馬丁或是安圭拉這樣的小島以換取不列顛交還扣押的六十萬弗洛林這樣的交易都不予考慮。西班牙大使起初每天都要拜訪外交大臣兩到三次,如今他出現的頻率也變得稀疏了許多。而他帶來的卻始終只是些空洞的許諾,就連半點實質性的好處都欠奉。

一五五七年二月十九日,走投無路的西班牙駐尼德蘭當局,終於通知佛蘭德斯軍團的士兵們,原定於本月發放的軍餉,將要拖延三個月再行發放。這一決定自然而然在軍隊當中引發了強烈的不滿,自從上一次發餉算起,時間已經過去接近半年之久,許多士兵連同軍官,都不得不依靠借債度日,對於再一次拖延發餉,他們的反應自然是極其激烈的。

在整個佛蘭德斯軍團中,不滿情緒最強烈的,當屬駐紮在安特衛普的第一軍,他們被拖欠軍餉的時間,在佛蘭德斯軍團的各個軍當中是最長的,截止二月底,第一軍還有八個月的軍餉尚未發放。讓局面雪上加霜的是,第一軍所駐紮的安特衛普作為尼德蘭最大的城市和商業之都,其物價在整個尼德蘭地區,甚至是西班牙帝國之內都是首屈一指的,這也就導致被拖欠餉銀的士兵們很多生活的連城裏的乞丐還不如,事實上兩個月前就曝出了幾名士兵利用休假的時間去城裏乞討的巨大醜聞,令西班牙駐軍的指揮官們顏面盡失。

在佛蘭德斯軍團指揮官阿爾瓦公爵的嚴厲命令下,乞討的行為被徹底禁止了,但即使是以嚴厲著稱的阿爾瓦公爵也無法阻止這些窮困潦倒的士兵們在閑暇時候去城裏找些零工來勉強糊口,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是沒有出路,西班牙精銳軍團的成員們也不至於扔下自己的長矛和火槍,去城裏為那些他們看不起的尼德蘭商人充當碼頭的搬運工或是手工作坊裏的雜工。

西班牙人面臨的麻煩還不止於此,近些年來,安特衛普當地的勞動力市場早已經飽和,這些西班牙士兵的湧入,引起了當地工人的巨大不滿,士兵們和當地人的鬥毆此起彼伏,整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而又幹燥的火藥桶,只等著某個蠢貨有意或是無意地擦出一點火星,這一切就要像維蘇威火山一樣噴發了。

就連軍官們也深受金錢問題的困擾,這些國王的軍官大多出身貴族,花錢一貫大手大腳,到了這座繁華的商業之都,自然是一擲千金。為了維持自己的生活,他們只能向城裏的銀行家們用極高的利息借款,許多人甚至連家傳的佩劍和戒指都拿來做了抵押,而連他們自己也清楚,他們永遠也湊不到錢去贖回那些珍貴的抵押物了。對於尼德蘭人的厭惡正像幹燥季節的森林大火一樣,在整個軍隊當中迅速蔓延著,這股烈火突破了階級的界限,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對與他們一墻之隔的尼德蘭平民恨之入骨。

在安特衛普城市的一角,矗立著規模宏大的安特衛普要塞,這座由意大利工程師設計的龐大防禦工程,是十六世紀的一件工程學奇跡,這座五角星形的要塞,被當時的許多人譽為歐洲第一的防禦工事。

在這座精心設計的工事當中本應當駐紮著精銳的軍團,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支精銳的軍團如今已經成為了一群烏合之眾。第一軍的指揮官桑喬·德·阿維拉伯爵是一位勤勉的軍官,他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試圖挽救低迷的士氣,可時間到了二月下旬,就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一切試圖整頓軍隊的努力都是徒勞。在如今的形勢下,要讓這支軍隊起死回生,唯一有效的藥方就是金幣,而此刻他的金庫裏已經連一枚金幣都不剩下了。

時間很快到了二月的最後一天,1556年到1557年寒冷的冬季即將過去,已經逐漸變得溫暖起來的太陽在天空中露面的時間正變得越來越久,山谷和小溪裏的冰塊開始融化了,水流卷集著碎冰,讓流經安特衛普城市的斯海爾德河的水位上漲了接近十尺。遺憾的是,太陽也許能融化自然界中的冰雪,卻難以撼動政治上的堅冰,那一堵將整個尼德蘭撕成兩半的冰墻,隨著時間的推移,每一天都變得更加高大,更加堅固,很快它就將要堅不可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