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出招

晚間,明承殿內。

沐浴過後,楚珩一手支著頭,側躺在床上,將白天用的九龍紋珮放在身前,仔細賞玩了一陣。

淩燁擦幹頭發,慢他半刻上了床,還沒張開手,就見楚珩連人帶玉佩地往後挪了挪,同時愛不釋手地撫摸著上面刻著的“淩燁”二字,神情愉悅且專注。

皇帝本人:“?”

等了一會兒,楚珩依舊目不轉睛,淩燁有點不樂意了,忍不住抗議道:“淩燁在這,你不抱他抱玉佩?”

語氣很不滿,細品還有一絲委屈。

楚珩不禁莞爾,但還是慢騰騰地不為所動,玉佩今天可是立了功,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又去扯了一下淩燁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看:“這幾筆篆書刻得真好,堪稱臻微入妙,兼納乾坤。”

淩燁報了個名字,是先帝年間一位享譽九州的雕篆大家,老先生已經作古,這枚九龍紋珮上的刻字便是他留世的最後一件作品。

楚珩唏噓幾聲,轉而又鑒賞起其上龍紋。

“……”淩燁終於受不了了,伸手果斷地將玉佩往枕頭縫間一推,眼不見為凈,斜睨著拉長聲調說:“禦前侍墨,侍寢時要專心,看來這條以後得寫進皇後儀典裏。”

楚珩沒細聽淩燁說了什麽,見玉佩消失在眼前,不禁“誒”了一聲,拍了一下淩燁的手,嗔怪道:“搗亂!”

被冷落不算完,還要挨打?皇帝倒吸口氣,看著手上的紅指印,豎眉控訴:“禦前侍墨放肆!膽敢對朕不恭?”

侍墨心說我大膽不恭的事還多著呢,立刻翻身而上,半壓著皇帝在他嘴上惡狠狠地親了一口。

唇舌不住糾纏,這一吻綿長而深入,分開時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楚珩趴在淩燁身上饜足地喘息,臉頰因長久親吻染上潮紅色,他把玩著淩燁寢衣的系帶,懶洋洋地道:“居然還跟自己的玉佩過不去,重九變幼稚了。”

淩燁憑自己的果斷,終於不再受冷落,正心滿意足著,聽見這話復又豎起眉毛,“我幼稚?”

他點點頭磨了磨牙,旋即攬住楚珩的腰往榻裏一滾,兩個人上下逆轉,淩燁撥開楚珩的裏衣,居高臨下地說:“那阿月哭的時候是不是更幼稚?”

“!”楚珩看他神情就知道要“糟”,而事實比想象來得還快——

“哎哎哎……”求饒的話還沒出口,淩燁就將他兩腿分開,擡起來往腰間一掛,身體力行地為剛說的話作見證。

……

月上梢頭,淩燁吻去楚珩眼角滲出的淚珠,閉上眸子假寐。

楚珩緩了一陣,待心跳平復,睜開眼睛側頭看向他,伸過手攬住他的腰靠近他懷裏。

這段時日淩燁心情不太好,他心裏存著事,始終難能釋懷,今日大朝會上停行卷之事初定,回來後又見雲非平安曉事,他心中的郁堵稍稍去了一些,可要說徹底開懷,那還遠著。

楚珩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顏相心存商君之志,可淩燁並不希望他也是商君之命。

世家大族勢必會抱成一團,羅織成獄,淩燁為此已經提前做了許多應對,今日下午在敬誠殿,楚珩看著他禦筆擬詔,明日即過中書門下用印備案,在停行卷的聖旨昭告九州前就會頒往顏相府,加顏相正一品太師銜。

有了帝師這層身份作保,議親、議故、議能、議功、議貴、議勤,八議之中顏相能沾其六,再加上官當、減贖,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皇帝總有法子保下他少時的老師。①

但出招的是世家大族,在此之前,他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

亥正三刻,慶國公府。

慶國公顏愈推開書房,朝上首的顏老太爺行了一禮,恭聲道:“父親,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那老嫗上告京兆府,當晚禦史就會借題參奏顏懋,後日便能傳遍帝都。人倫天理昭昭,就算是陛下也插不了手,您已經抵京,屆時顏懋是生是死,就在父親一句話間了。”

“嗯。”顏老太爺屈指點著圈椅扶手,燭光映照下的蒼老面容透出森然冷意,他睜開眼睛,握拳咳了幾聲,緩緩地說:“顏三是個禍患,不能留。”

顏愈心裏跳了兩跳,猶豫片刻,試探著道:“可顏懋畢竟掌相權近十年,黨羽遍及朝野,已經有了不小的人脈實力,您和母親何不以罪為柄從此牢牢捏著他,收歸他的勢力化為己用,不愁他以後不聽話。”

“不,”顏老太爺搖了搖頭,“你還不夠了解顏三。他要是會聽話,屈服於家族,二十多年前就聽了。”

顏老太爺嘆口氣,站起身移到窗邊,望著天上孤冷圓月,沉聲道,“憑心而論,顏三是你們兄弟幾個中最有能力本事的,他要是肯把心思用到正道、用到振興家族上,澹川何愁不會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