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妙

帝都城郊,露園。

時值日入時分,露園內卻仍是一片忙碌喧囂,齊峯正指揮著園內的丫鬟小廝收拾東西兩院的廂房。

千秋節就在下月初,今日已是冬月初九,再過幾日,進京祝壽奉禮的占星閣主穆熙雲就該到了,園子裏要提前收拾出住人和放東西的地方。屆時九州各大世家拜訪來往,少不得要喧鬧一番。

眼見太陽都要沒入天際,齊峯正安排著,看門的小廝忽然來報說楚珩來了,有事找他,現正在書房裏等著。

齊峯頓時有些驚詫。

今日並不逢六,不該楚珩休沐,露園距離宮城可並不近,眼看夕陽都快落山了,楚珩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到露園來,齊峯細思之下微微皺了皺眉,心頭掠上一層不太好的預感。

他不動聲色地隨口又吩咐了幾句,便放下手邊的事,過去了書房。

齊峯進來的時候,楚珩正站在書案前提筆寫信。擡眼看見他,還不及齊峯開口,楚珩便沉顏肅聲道:“師叔,您即刻派人幫我傳信給師娘,速度越快越好,務必要趕在他們到達京畿八百裏之前送抵,事出突然,師娘見信自會明白。”

齊峯見楚珩面上神情罕見的嚴肅,心中驟沉,知道事態定然非同小可,連忙先出門去叫來了露園的暗衛。

回來的時候楚珩已經將信寫好,同信箋一起裝進信封裏的是一枚玉符,齊峯眼瞳微縮,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什麽——

東君令!

漓山東君的令牌,言出法隨的象征,大胤九州所有漓山勢力範圍內,見此符如見姬無月親臨,所有漓山人必奉命惟謹。

楚珩很少真正動用東君權柄,東君令在漓山少有的幾次出現裏,十有八九都是送去水鏡台撈一撈他那犯錯被罰的師弟——可憐的漓山少主葉星琿。

齊峯頓感事態不妙,沉聲道:“阿月,出什麽事了?”

楚珩眉頭皺著,擡眸看向齊峯,低聲道:“此次東君和師娘他們一起過來帝都,只為私事,暫不請旨入城。”

“什麽?!”饒是穩重練達如齊峯,聽見楚珩這話也立時變了臉色,急忙問道:“怎麽回事?”

楚珩揉了揉眉心,神情很是憂煩。

一個時辰以前,端門闕樓——

淩啟目光裏滿是審視,冷漠的聲音順著沁涼晚風傳來:“三個月前,你大師兄在哪?”

楚珩心頭倏然一跳,目光微動,沉默移時忽然微微笑了笑,狀似無奈道:“大統領這話是不是問錯人了?誠然我七月底在鹿水小住過幾日,那時確實沒有在廣陵見到我大師兄,但若要說東君去了哪,莫要說我,就算是漓山諸位首座長老也無從過問,我一個普通弟子如何能知?”

淩啟對楚珩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面上帶了點半假不真的笑意,道:“楚珩,你還需要我把話說的再明白一點麽?”

楚珩心弦瞬間緊繃。

“你從漓山出師歸家,本該直接回帝都,但卻先繞遠去了趟鹿水,理由是你需要找你大師兄梳理經脈,這是你幼時不足,害過大病後留下的病根。”

淩啟聲音平緩無波,盯著楚珩的面容,又繼續道:“從你四歲到漓山起,就一直是你大師兄幫你調息,起初是每隔一個月,後來兩三個月,到如今每隔半年,你都要找一次你大師兄。三個月前中秋前夕,距離上一次調息,恰好相隔半年。從七月底到你八月十一抵達京畿,你沒見過你大師兄?”

楚珩神色不動,心裏盤桓過百般念頭,他思量須臾,斷然道:“沒有。”

“那好,既然你說沒見過,那就當沒見過。”淩啟說:“那麽楚珩,其實我還有一事不明,你八月十一已經到了帝都城郊,但卻在八月十六才進城,你盤桓在京畿數日,應該是有理由的吧?”

楚珩脊背緊緊繃著,目光閃了閃,心念電轉間忽然想起一件事。

三個月前,臨近中秋,帝都發生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城郊皇陵的帝春祭祀台進了小毛賊,東西雖然沒少,但人也沒抓著。

淩啟問他三個月前姬無月在哪,又問他在帝都城郊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裏,其實都是在問,中秋前漓山東君來沒來過帝都。

天子影衛不會無緣無故查大乘境的行蹤,帝春台絕不是進了小毛賊那麽簡單,一定出了大事。

淩啟現下只問他漓山東君的行蹤,沒有提及東都境主,那是因為葉見微一直都在漓山,從未出過一葉孤城。如果他沒猜錯,中秋前五位大乘境中行蹤不明的人裏必有姬無月,甚至可能只有姬無月。

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楚珩調到禦前,天子影衛當然會再查他一次,這是意料之中。可好巧不巧帝春台偏偏出了事,影衛同時也在查姬無月,兩個人竟然真的被查到了一起去。

好在淩啟如今還只是在查姬無月的行蹤,不是在查姬無月這個人,而且既然明著問他,那就必然還有轉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