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心心念念的人

最後,我們帶著大米、雞肉、土豆、咖喱塊、一幹調味料、橄欖油、等等雜七雜八的食物,以及一只嶄新的電飯鍋回到了家。

此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太陽差不多快要落山,已到了尋常人家飯點的時候。

只是我這宅子附近沒有鄰居,我討厭鄰居,周圍茂密的樹林裏只傳來鳥叫。

我依稀記得在我還在念書的時候,我放學騎著自行車回家,天邊也是如現在這樣火紅的夕陽,空氣裏飄蕩著好聞的飯香,然後我就會條件反射地開始肚子咕咕作響。

可惜,每當我興致勃勃地停好自行車沖進家門,迎接我的卻是一片冷台冷灶。

只有別人家的飯是香的,在我家裏只有無窮無盡的吵鬧,大家橫眉冷對,堪堪維持著一副表面的平靜。

也挺沒勁的。

秦燼拎著菜和米,他兩只手都滿了,我只好抱起那只巨大的電飯鍋,像烏龜馱著殼一樣把東西從地庫搬上樓梯。

本來我想盯著秦燼做飯,防止他真的趁我不注意在飯裏悄悄給我放砒霜,但我剛到家沒多久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葉椀晨。

葉椀晨是我的床伴。

我跟他保持固定關系已經快半年了。

葉椀晨底細幹凈,皮膚白皙,一張臉斯斯文文的,眼角一點很淺的淚痣,周身透著種哀傷而脆弱的氣質,如同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在夜店五光十色的光線下有種迷離的美感。

昏暗的光線中,還沒等我招手,葉椀晨已主動朝我走了過來,水靈靈的淺褐色眼睛裏充斥著生澀的渴望。

他結結巴巴地說:“先生,我能跟你喝一杯嗎?”

我不置可否。

當晚,我把他按在酒店的大床上折騰了半宿。

沒錯,我是個型號為0.5的gay,但這樣形容也並不貼切,我更傾向於認為我是個0.9,因為絕大部分情況下我都是在上面的那個。

嚴謹來說,假設我一共睡過十個人,(盡管我並沒有睡過十個人)那至少有九次我都是當一,只有一次是當零,這唯一一次的例外就是我年少無知時和秦燼的那段往事。

第二天,葉椀晨赤裸著潔白卻布滿著各種斑斑點點痕跡的身體,問我,您還滿意嗎。

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找了個鴨。

我心說這人看著挺純良無害,怎麽說起話來騷裏騷氣的。

他見我不應答,又接著說:“您如果覺得我還行的話,以後能不能只找我?”

我皺了皺眉,沒出聲,沒答應也沒拒絕。

說實話,昨天晚上他的表現我的確還算滿意,我不太喜歡在床上太吵的,也不喜歡太鬧騰的,最好就是躺平了任我隨便搞的那種,但我對外表又有很苛刻的要求,這也不能怪我挑剔,我實在沒法對著一張比我自己還醜的臉硬起來。

我問他是不是雛,他說是。

真的假的?這年頭出來混的每個都說自己是雛,反正嘴皮子上下一張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我存了一個他的手機號,只留下一句:“再聯系。”

隨後幾天,我抽空找人把他的底細查了一遍,卻意外地發現他應當的確沒有對我撒謊。

我的助理相當稱職,甚至連他高考考了幾分,幾月幾號向父母出櫃都調查了個清楚,在這方面她真的有當私人偵探的潛質。

報告上寫著,葉椀晨出身在一個普通而傳統的家庭,出櫃以後,他和父母斷絕了往來,在F中任職,是一個平平無奇、朝九晚五的英語教師。

因為剛剛畢業,在學校裏處於完全被壓迫排擠的位置,他平時鮮少與人說話,換句話說就是有點社恐和自閉,社交範圍和談得上話的朋友數量幾乎等於零。

至於他那天為什麽會出現在夜場,據說是當天他被他的中年女領導當眾痛批了一句“不要臉的同性戀,感染艾滋死全家”,隨後這事如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校園,甚至有家長投訴到學校要求將葉椀晨開除,否則他們就要告到教育局去。

葉椀晨當天就主動提出了辭職,但也擋不住人人像過街老鼠一樣睬他一腳。丟了飯碗之後的那天晚上,他來到了那家宛平路上的夜店,我就在那裏遇見了他。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報告,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葉椀晨這個人就像一碗溫水一樣寡淡,我對他沒多大的感情,但不得不說如果只是做床伴的話,我們相處一直還算融洽,他話少安靜,從不惹事,在這一點上我已經足夠滿意。

這樣平穩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上上個禮拜,在我們那一次結束之後,他突然像是情緒失控了一樣抱住我的背,我感到他滾燙的眼淚浸濕了我身後的衣物。

他哭得抽抽噎噎,肝腸寸斷。

我有些不解,卻也沒掙動,是個人都會有些腦子抽風的時候,我能理解,我也沒必要對一個睡了半年的人過於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