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5天

一雙眸子中是如大漠般空寂的無望, 在與其對視時,濃稠的黑暗如附骨中,黑暗之中人們腦中不受控泛開的絕望, 是地獄為其打開的大門。

這雙眼睛, 好似能將身處人間的人們一一拉入那蘊著無盡黑暗的地方。

鐸曜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了下,皎潔透澈的眸底極快地晃過了什麽,他收斂眉眼,無意識散開的一絲清絕姝艷淡去, 藏進這幅皮囊之中不留分毫。

但有些絕色是不受外物所拘制的。

西奧多長久不起波瀾的瞳孔中,從這個昔日礙眼的大王子出現時,就像破了冰層的海面, 裏面一道又一道的漣漪沖刷了他一直漠然的雙眸。

泛開了萬般幽然的暗色, 默不作聲地盯著看似熟悉的大王子, 西奧多的呼吸亂了幾瞬。

每一個巫族後裔, 在恨與血的沖刷中, 一遍又一遍突破身體中代表詛咒的血脈時, 他們的世界中也會被剝奪所有代表美好的事物, 徹底站在了光明的對立面。

真正覺醒血脈, 稱得上巫族之人的,他們的世界從來只有黑白二色。

藍的天, 白的雲,風刮過樹吹拂嫩葉的初春之景……

一切代表希望美好的事物, 在淡去顏色之後, 就只有蕭條枯敗的冷漠。

身處這樣的世界, 很難不生出被世界遺棄的無助。

西奧多很多時候都立身於這樣的世界。

隨著實力越發強盛, 無色世界與彩色世界的切換已經可以做到隨心所欲, 可是西奧多始終沒有回到原本的那個世界。

他早已拋棄了那個世界, 也並不屬於那個世界。

但是眼前,一個黑白的世界中。

這個人的身上有淺淺暈開的微芒,就像黑暗長路上被無意灑下的月光,柔和溫順。

月光絲毫不在意那些旅者們只有在失途之時,才意識到月光的重要性,人們那份理所當然的疏忽並不被高懸天際的光源月亮放在心上,它一直安靜無聲的存在著。

就像眼前,黑白無色,微芒依舊是第一眼看見的東西。

有些可笑。

西奧多尚未長開的眸在漣漪平靜之後終於露出一絲諷笑,猶稚嫩的面孔上呈現出劇烈刺激後藏不住的惡意。

多可笑啊,一個從於虛名,虛偽又讓人泛嘔的人,在黑白無色的世界中,身上竟然會出現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出現的東西。

他的身上,竟然有光。

西奧多只覺得惡心,所以,那所謂代表希望與未來的光明究竟意味著什麽呢?

人們一心追尋的東西,卻在大王子這樣的人身上出現。

十歲的孩子忽略了方才姝絕風姿在心尖上滴下的一絲異常,說不清的憤怒和失望已經讓他完全忘了剛才捕捉到的一幕。

鐸曜微怔,不知道剛才還死水無波沒有一點情緒外露的小家夥,怎麽就突然像被人欺負般,眼眶都要氣紅了,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多了許多反面的情緒。

剛才還軟萌可欺的小團子,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豎起尖刺的刺猬,時刻想要沖上來咬人的樣子。

鐸曜失笑,素來淡淡的眉眼中,笑意漾開,掀起了另一番清絕的風姿,與大王子這張臉的氣質格格不入,卻分外奪人眼目。

西奧多有些失神,沒有在那張礙眼的面孔之上多加停留,而是循著那雙眼睛,似是想要看到深處。

鐸曜從推開門的那個時候,就沒有再準備繼續裝著大王子的身份。

即使皮囊這種外象對於人們窺探真實是一種阻礙,但源自靈魂的卓絕風華,對於有些人而言,就像刺眼的光耀一般,即使閉著眼,也會在瞳孔之上留下一片晃神的白。

西奧多眸中洶湧的起伏驟然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強行壓下,他向後退了退,心中有些怪異地感到些不安。

很快他就明白這種不安源自哪裏。

鐸曜眸中還閃著星點的笑意,殘留的幾分風華在俊朗的眉眼上勾出一抹殊於長相的瀲灩,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呆愣的西奧多眼中。

許久之後,踏著血海屍山的那個暴君,再度回顧這一幕時,終於明白那個十歲的孩子在不安什麽。

那是一切失控的開始。

就像光肆無忌憚地就照入了黑暗中,縱使閉上眼睛,也無法改變瞳孔之上停駐的那一抹明亮。

在那個人靠近時,所有人都會不安。

因為恐懼失去。

西奧多的聲音因為缺少水分而沙啞:“你不是他!”

沙啞的聲音說著驀地變得尖銳,眼神也隨之變得兇狠起來。

一直藏起爪子的小家夥試圖將爪子狠狠撓向身前的人,可惜他對上某人,始終會軟上幾分。

鐸曜一手便壓制了小家夥身上蠢蠢欲動的巫力,笑意略淡了些,眉尖輕蹙,看著西奧多的目光微凝。

他在巫力欲動之時,就察覺到西奧多身上的軌跡徹底走向混亂,對方的身上不僅有著黑暗神格的附屬加成,巫族蟄伏幾百年的血脈也在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身上達到了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