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緋色黎明 溫暖的代名詞……

整個正月, 葉緋跟在黎羨南身邊,也算是摸透了這人的習性:他看似愛去趙西政組的局,其實也就是圖個熱鬧,有她在身邊, 黎羨南不愛出門, 愛好也很“老年人”, 對他那些魚寶貝的很。

葉緋問他, 你這池子這麽大,你知道有多少條嗎?

黎羨南細細思忖, 說怎麽著也得幾十條,還跟她說那些品種,事後葉緋查了查, 他是真把養魚當愛好呢,有幾條品相好的,都有大六位數。

葉緋自覺離他的魚遠一點,生怕這魚嬌氣。

黎羨南看她擔驚受怕的樣子,就非要把她拉過來,讓她坐在他腿上,捉著她的手喂魚, 一邊撒魚食,一邊說,“哪兒有你金貴, 要是嚇到你, 我還得把他們丟出去。”

昏君, 葉緋在心裏想,有些話囁嚅到唇邊——你怎麽就沒個底線?

黎羨南坦蕩蕩,對她毫無遮掩。

只是葉緋哪兒敢深想呢?

月亮陪你一夜夜, 你對它袒.露心肝,你還真能盼著把它摘下來藏在懷裏?

這想法什麽時候冒出來的,葉緋也無從考量了,或許是那陣子宗鈺大婚,又或許是因為去過珍妮那裏。

——真的,一切都很好。

珍妮是開心的,珍妮同她的愛人擁有一處愛巢,趙西政爺爺的原配好像才是那個配角,但其實呢,珍妮像是刻在一張紙的反面,縱然萬般美好,那也拿不到桌上來講。

葉緋到底也還沒有正式跨進二十二歲,他比她年長的這十年,自然讓她有些迷茫看不透。

因為這些心事,葉緋好幾天沒太睡好,明明睡眠好不容易好起來,失眠也真的反復無常,一回醒來,她下意識地開始想念耳塞。

黎羨南先她醒來,問她怎麽了。

葉緋不說話,說可能是太累了。

黎羨南把她抱過來,聲音裏有點困倦,卻仍然帶笑說,“你累什麽,有什麽煩心事跟我講,淩晨我也聽的。”

葉緋在他懷裏慢慢閉上眼,黎羨南遞給她耳塞,高降噪的耳塞真切的讓一切都陷入一種真空似的靜謐裏,聽不見他的呼吸聲,聽不見他的心跳聲。

葉緋闔了闔眼,就合眼這幾秒,她平時都不做夢的,這次做了一場有些長遠的夢,夢見住在京郊別墅的人是她,那還是霧中的西郊,寡冷的,攏著清白的冥冥薄霧,那些艷麗的繡球花褪了色。

一會又夢見穿回了珍妮那裏,有人說珍妮是趙西政爺爺養在京郊的“小老婆”。

葉緋睜開眼,額間冒了些汗。

黎羨南仿若察覺,低頭看看,摸了摸她額頭。

“怎麽回事呢?”黎羨南說,“前幾天,我把你傳染感冒了?”

他是覺得一點兒感冒也不算什麽,哪兒想她抵抗力差?

那陣子,黎羨南也只是有點鼻音,瞧見葉緋,就忍不住拉過來抱著。

“黎羨南。”葉緋把耳塞摘掉,塞回枕頭下。

“嗯?”

黎羨南應了一聲,在蒙蒙黑夜裏看著她。

葉緋的思緒也好似蒙了一層潮濕的霧,或者,像回到了那年的廣東,冬天刺骨的潮濕,窗戶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她縮在閣樓的床上,冷的用被子裹緊自己,可是被子裏也好像有些泛潮。

葉緋手腳冰涼,回黎羨南伸手摸摸她的手,察覺到刺骨的冷。

西郊的暖氣其實很足的。

葉緋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難受——她對“家”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執拗。

先前,爸爸沒有簽擔保合同前,他們家其樂融融,剛換的新房子,結果爸爸的朋友跑路,債務全成了她爸爸的。

爸爸本來也就做點小生意,天上掉下來一筆巨債,生活翻天地覆,因為債,親情也沒了,誰家都不跟她家往來。

那年過年,她家租了個破平房,暖氣也沒有,她坐在院子裏看著雪花往下飄,房頂壞了,下面接著一個盆盛著水,一夜過去盆裏就結冰了。

好在爸爸有點頭腦,幾年苦日子,債還清了,又買了套小房子,爸爸又患了癌症,房子又被賣掉了。

葉緋記憶的大半,都是顛沛流離,還有冷的刺骨的冬天。

也是那兩年,葉緋的手上生了凍瘡,爸爸說用什麽泡酒擦會好,也沒來得及,那十幾歲留下的凍瘡,直到二十歲才不見蹤跡。

葉緋只是想要個家,家是一個房子?還是一個溫暖的代名詞?

考上燕京大學後,葉緋唯一的理想就是在燕京買個小房子,給自己一個家。

她覺得那時的自己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蜷縮在冰冷的冬夜裏,劃亮身上的火柴,看著世界這樣大,萬千燈火,她沒有家。

點亮一點希望,就盼著自己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考到燕京來,盡管也知道這樣一所大都市裏,房價是寸土寸金,可那是她全部的希望了。

可事情變了個樣,葉緋遇見了黎羨南,她又開始懷疑自己想要的“家”,到底是一間房子,還是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