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分家

吉彥在正屋待到亥初才回西廂。梳洗好的黃氏,著一身薄緞等在堂屋,逮著人立馬起身:“相公,”兩眼含淚,心有委屈,“你要與妾身氣到哪時?”

六月初六那日也該她倒黴,兩老東西離開不過半刻,相公就歸家了。發現屋裏茶盞碎片,他一句也沒問便追了出去。人沒追上,他回來說了她兩句,就沒再細究了。

後來老婆子大病,吉誠跑上門要打他,他才知事情經過,當晚便不再和她共枕。原以為老婆子病好了,他氣也該消了,不想卻跟她愈發生分。

縣裏陳家送來兩賤皮子,妖妖嬈嬈的。人雖挪去了鎮上小院,但她心裏不安得很。人老珠黃了,她實在是怕。昨兒娘還罵她了,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就屬她書讀得多愛端著。

哪是她端著?相公壓根就不搭理她。

冷了黃氏這麽些日子,吉彥也在反省。當初自己是迷障了,才會將大哥、二哥往下流裏想。直到近日,他才發現兩位兄長比他更想分家。

而這個家裏,最沒分寸的就是他。

“爹說了,後天分家。”

什麽?黃氏愣住了,回過味來立馬想到此回相公中舉,各方送來的禮全在老婆子手裏握著,心不由得一緊:“相相公,爹怎麽會突然要分家?你才中舉,這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名聲?”

吉彥笑之:“年底信耘都要成親了,樹大分枝,沒什不對。”

“也是啊,”黃氏觀男人神色,小心試探:“那明日我讓人給我爹帶個信。”

聞言,吉彥輕嗤,打量起黃氏。他就曉得她會此般,這也是之前自己將四錠金放娘那的原因。黃氏比大嫂、二嫂都要精,但精得不大方。

“隨你。”反正家怎麽分,爹娘早有算計,剛在正屋也跟他們說了。他沒意見。

黃氏笑笑,小小上前兩步,柔聲細語道:“相公,妾身服侍你就寢吧。”雙手才擡起來,吉彥卻起步自她身旁過,往兒子房中走。

“你也早點歇息,明日要請裏老和大伯到家裏吃飯。”

黃氏僵在原地,久久不動,滿含淚的兩眼不眨,心裏的怨氣在翻湧。緊咬著後槽牙,強忍著嘶吼的沖動。在這寂靜的夜裏,獨一人站在堂屋裏,擡著的手慢慢握成拳,面上漸漸冷若冰霜。

她做錯了什麽?

所行一切還不是為了他,為了他們這個家?

翌日早飯時,吉欣然聽說要分家,驚詫地一口粥嗆進了鼻子裏。咳嗽不止,臉脹紅。

欣欣兩小手捂上了自己的碗:“慢慢點。”辛語跑去廚房拿了塊方巾,覆上吉欣然掩著的口鼻。

男女兩桌,只吉安沒盯著吉欣然,安然地吃著飯。吉欣然大概也是被驚到了,畢竟在其原生一世,吉家分家是在她嫁去譚家之後。

其實也沒什麽可意外的,人事不同了,形勢自然也會跟著變。夾菜時,看了一眼正給吉欣然拍背的黃氏,吉安回想書裏的分家情節。

書裏,吉家分家那日,黃氏請人叫了她爹黃掌櫃來。隨黃掌櫃一道的,還有黃氏二哥黃耀米。

那黃耀米從小走街串巷,能說會道,上來就開始講他妹妹自嫁進吉家,受了多少苦,又與吉彥夫妻難聚頭等等,理擺得一套又一套。

黃掌櫃光嘴上說,過去的不談了,但卻不堵他兒子那張嘴。父子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成功地將吉大伯那顆心給唱偏了。

最後,吉彥是沒要吉家兩老的田和鋪子,可也將自己中舉所收的禮盡入囊中。後者才是大頭。

昨晚都拿了二十兩金的朱氏和洪氏,悶不吭聲。她們都被家裏做主的給警告過了。分家的事,全聽爹娘的,不許有二話。

黃氏見兩個嫂子面上無異色,心一沉,生了疑。這回相公中舉,她也私立了一本賬冊,單金子入項就有三十六兩,銀子更超五百兩。

人說窮秀才肥舉人,一點不假,她這也算是見識了。

夜裏孤枕,黃氏一夜未眠,也想過了,此回分家怕是不能如她所願。吉家的東西,她可以不要。但無論如何,她男人中舉收的禮必須歸三房。

緩過那陣,吉欣然兩眼裏都爬上了血絲,看向主位的奶。見她冷著臉,以為是不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吉家是真的要分家了。

有了這個認知,吉欣然只覺鼻間不那麽難受了,心中歡喜,但面上不敢流露一絲。

吉安夾了一塊魚肚上的肉,剔去刺放進小欣欣碗裏。收回筷子,正想夾魚尾,驀然一頓,不過只瞬息又恢復如常。

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書裏吉安的第一樁親事上門好像就在吉彥中舉那年的年底。對方是誰她記不太清楚了,書裏吉安非主角,著墨也不多。

她只知這門親事定下沒幾天,男方就出事了。正因為吉安被退過一次親,吉家老兩口才在極不甘願下,同意與譚家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