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意(第2/3頁)

吉孟氏沒精打采。黃氏躲屋裏幾天了,吃喝都是大丫頭端回西廂。她真的是厭惡極了那人,心頭的火蹭蹭往上,怎麽都消不了,燎得她嘴裏都害瘡。

有時她是真想逼老三休了黃氏,可又想想休了之後呢,三房那三個孩子怎麽辦?落後娘手裏,能有好日子過嗎?

動不了黃氏,她這口郁氣總要撒出來。老頭子說,這些年自家與村西大房還常走動,都是因當年沒撕破臉。這是在明著告訴她,再磨下去,她與老三遲早會因黃氏,母子反目。

一反目,別說母子情,面子情都沒了。

吉孟氏眼前逐漸模糊,她這心裏堵得慌,難受得很。吉安抽了帕子,輕輕為她擦拭淚,余光瞥見門簾下的鞋,知道大哥回去東廂了,嘴上就沒了顧忌。

“娘啊,我說您就不會享福。不分家,一大家子十來口,吃喝盡是您和爹的。雖說田地收成和鋪子的租金都在您這,但您仔細想想您為了能儉省一點,費了多少心思。心思費了,又有誰惦著您好了?”

吉孟氏苦笑,眼淚越擦越多。

“您今年五十二了,爹還比您大三歲。別整日瞧著我,你們就以為自己還年輕。明年大哥家信耘,您長孫,都要成親了。您跟爹還要顧三個哥哥到什麽時候?”

吉安眼眶也泛紅,摟她娘入懷,輕拍著她的背:“您跟爹這回都聽我的,把家一分,咱就坐正屋裏當老財東。三個哥哥每月按時按點上孝敬。您和爹養了他們多久,他們也得養你們多久。

自己勞作了一輩子,便宜不能全給兒孫占了。以後我大了,也一樣,該孝敬的孝敬,該伺候的伺候。”

“嗚嗚”

吉孟氏終於壓抑不住,埋首在女兒肩上嗚咽。

門外吉忠明嗓子眼就似被石塊堵實了。老妻看不清,但他卻不好糊弄。昌平二十一年臘月初九,老三請了他這個爹到鎮上雲客來茶館喝茶。才坐下,就先以茶代酒三敬他。

他當時心裏頭對這個兒子已經失望了。老三以為在縣裏買鋪子的事,他不知道。他真的小瞧他爹了。

遲陵縣就那麽點大,能瞞住什麽事。老三前腳買了鋪子,後腳西陳書齋的徐掌櫃就差人來告訴他了。黃氏娘家父親在鎮上賢客書肆做掌櫃,她二哥收舊書,這些西陳書齋徐掌櫃一清二楚。

做父親的,他可以坦然接受兒子駑鈍,但卻無法認同兒子算計苦心供養他多年的娘老子。老三說買鋪子搞營生,是為長遠計。這點他贊同,科考舉業確實花費極巨,但別的心思呢?

老大、老二自立業,除了吃穿公裏的,花用都自己掏,當然娃兒讀書除外。老三志在科舉,雖沒立業,但有秀才功名,收入絕對不差老大、老二。可他從來沒提過,理所當然地花用公裏。

上了陜東省鄉試副榜,他出息了。買鋪子搞營生,明面上確是為科考,但暗裏未嘗沒有在為脫離吉家做鋪路。脫離,怎麽脫離?

這兩年,吉忠明都在看著,想兩個問題。一、黃氏的性子是不是當真如此?二、老三是真的喜歡黃氏整日哀哀戚戚,還是在故意縱容?

不是他這個親爹,愛把兒子往壞裏想。實在是黃氏嫁入吉家十四年,既畏懼老妻,卻又不改“本性”,屢屢挑起老妻怒火。而每每老三又袒護黃氏。可以說他的行為,是在變相地讓他娘更加厭惡黃氏。

他意欲為何?家中不寧,於他有什好?

吉忠明沉目,這家早分,他們老兩口早好過。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先弄清心中疑慮。年後他會叫老妻,讓黃氏隨老三去縣學照顧。他要看看,黃氏不分場合“凝眉垂淚”的毛病到底能不能好?

裏屋,吉孟氏哭了一場,心裏舒坦了不少:“我姑娘說的對,憑什我就該為他們勞碌一輩子。”分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說不定她還能少氣點,和老頭子多活幾年。

見狀,吉安放心了:“不當家不知家事瑣碎,當了家他們自有體會,就該清楚您為這家付出了多少心血。”

“對,是該讓他們自個煩去了。我看他們能不能買到兩百文一匹的細棉布,能不能讓飯桌上常有葷腥,還年年有余剩?”

想開了,吉孟氏也有了胃口,正好朱氏在廚房給吉誠做臊子面,她也來了一大碗。吃飽了,洗漱了一番,進屋開始清點銀子。

“除去我跟老頭的體己,賬上共有銀五百二十六兩,金三十兩。三個兒子,兩間鋪子,唉都是討債的,看來還得買間鋪子。”說著話,她順手拿了一張百兩銀票放進體己錢盒中。

吉忠明趿拉著棉鞋進屋就聽到這麽句話,走到炕邊,拿起一只銀錠子掂了掂。在鎮上私塾坐館二十余年,他也不是只懂當先生。學生中有人家裏走商,他也會摻一份。

“兩間鋪子夠了,老三有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