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開始釣魚的第四十九天:

寒江雪學的是七弦瑤琴,就是本來舜帝定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又給增了一弦的那個琴。歷史悠久,源遠流長。

其最重要的特色就是,音色低沉,但音域極廣。

什麽叫音域呢?一般來說形容的就是這個樂器從最高音到最低音之間的距離範圍。好比女高音、女中音、女低音,這種形式上的音區,就是音域的一部分。

說得再簡單點就是,古琴這個東西吧,上限是不封頂的,下限也不封。別人可以彈得有多好聽,寒江雪就可以在一腔憤怒之下彈得有多拉胯,而且是穿透力極強、聲音大到超乎想象的那種拉胯。甚至隱隱都可以和素有樂器流氓之稱的嗩呐相媲美。

這也是寒武侯第一次知道,琴弦還能發出這麽激昂可怕的聲音,完全拋去了傳統的磁性之美,只有一種它想送你走的威武雄壯。

就本以為眼前站的是一位氣質古典的美人,結果美人一開嗓,聲音渾厚又洪亮,處處透著那麽一股子力量。

寒起深吸一口氣,在做足了心理準備後,這才翻墻去了隔壁。

然後,寒起就精準在王家的小校場上,把兩耳塞著絹布的妻弟就揪了出來。

王將軍當時正在舞一根竹制的七星竿,是奇門八卦中比較特殊的一類武器,竿分七節,每節七寸,竿內會在注入七錢水銀後再封口,靈巧與剛硬並重。不管七星竿打向哪頭,水銀都會迅速流去匯集,造成數倍以上的打擊重量。每在黃土地上敲擊一下,都會出現一個受力均勻的小坑,打在人身上可想而知。

寒武侯皮糙肉厚,輕松上前,在制服了妻弟的同時,反手還奪過了對方的七星竿。在把對方的絹布扯下後問道:“你就不準備對此發表點什麽感想?”

王山君一臉茫然:“啊?啥?”要對什麽發表感想?我不是一直都打不過你嗎?

“我是說這些聲音。”寒起用竿指了指花園那邊。真不能再聽下去了,不然晚上容易做噩夢,夢到兒子和外甥一人一頭拉著長鋸鋸木頭,而他就是那根即將被開膛破肚的倒黴木頭。

“哦哦,”王山君恍然,然後就開始瘋狂的胡說八道,“我覺得小雪彈的挺好聽的啊,高音甜,低音穩,中音一聽就透著那麽一股子靈性。有一種,有一種,邊關將士在黃沙漫天中浴血廝殺的悲愴。你聽,這個聲音,它像不像咱們當年遇到的那頭猛獁?它的憤怒,它在咆哮,它……”

王將軍這一看平日裏就沒少做樂評功課,至少是背會了不少詞,為了能和妻子有共同語言,他也是蠻拼的。

寒武侯一頭黑線,打斷了對方的鬼扯:“反正明天你就能回軍營了,所以無所畏懼了,是吧?”

“嘿嘿。”王舅舅撓撓頭,笑得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死道友不死貧道嘛,他永遠不會去說家裏孩子做得差。因為但凡他敢打擊孩子的學習積極性,他娘子就敢不讓他進門。為了愛情,對吧,他有什麽違心的話不能說呢?

而且,講道理,他們家小雪這個琴音,確實是有一種憤怒之情的啊,他也沒說錯。

寒起為了自己的壽命著想,懇切希望妻弟能去和弟媳談談:“在這個世界上,江江能夠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但絕對不包括彈古箏,你懂?”

“是古琴。”王山君糾正,宛如一個杠精。

“都一樣。總之,我老寒家就沒這個藝術天賦,不管是寫作還是音樂,我認了。”老大不會寫話本,老二不會做飯,寒武侯並不覺得老三就一定要會彈琴。人無完人嘛,只不過別人堵了一扇窗,他兒子堵得有點多。但人生那麽長,慢慢來唄,總能試出來最適合的那個。

王山君耍賴皮:“那你自己去和晚娘說啊。”

舅媽王向氏,閨名一個晚字,取自“向晚登臨處”,一如“占盡風情向小園”,向家人的名字幾乎都是從詩裏擇取而來,是向閣老不知道背了多少古詩詞的個人成果。

“胡鬧!我、我怎麽能主動單獨去和弟妹說話呢?”

如非必要,或者是和自己手下的女兵,寒武侯平日裏是很少會和女性單獨說話或者獨處的,沒什麽原因,就是想守這個男德。從他知道世人要求女子必須守女德,而他又無力反抗這種世俗禮教開始。

他不想自己的妻子被人指指點點,所以就折中在心裏有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娘子守女德一天,他就守男德一天。

“我可以站在一邊,小雪和小關也都是大活人。”王將軍反倒是不太介意什麽男女大防,在他看來,那些介意的自己娘子接觸外男的人,才是非常沒有自信的一種表現。他王山君缺什麽,都不會缺自信。

總而言之一句話,雖然向晚和善又溫柔,但寒起和王山君都慫慫的,誰也不敢正面去和她討論有關孩子的教育問題。